“这天头都亮了,竟才从外头回来,姐姐这是去了何处啊?”
燕唤喜和翠娘带着一众下人,站在不远处。
面上都是同一副神情。
眼中带笑,眸底藏刀。
一副捏了燕望欢的把柄,已胜券在握的模样。
“昨个是七夕。”翠娘掩唇一笑,上下扫了燕望欢一圈,拉长了嗓子道:“听说那些平民百姓,都要跟情郎哥儿,成双结对的去放河灯,来应七夕的节气。”
燕唤喜扬起眉,似是有些惊讶般,接话道:
“哦?那姐姐一夜未归,可是也到外头过节去了?”
“许是吧。毕竟郡主才回相府没多久,忘不掉自己的本性,也是人之常情。”
她们两个一唱一和。
余光一直落在燕望欢的身上。
似是想从她身上,找到些慌乱紧张之类的反应。
“二位起的这般早,原是在这等我,倒真是空闲的很。”
燕望欢一脸淡色,素白的指尖捏了斗篷的领口。
初晨风硬。
倒是比深夜还要凉了。
“若是只为了说这些没用的话,那二位在此慢慢聊,我先回去了。”
燕望欢微微颔首。
正欲离去。
“等一下!”
燕唤喜面色一沉。
她侧身半步,挡了燕望欢的路,冷声道: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整夜未归,此事要是传出去,你即使是郡主,名声怕也保不住了吧?”
“是啊。”翠娘连忙附和,道:“都不说是让外头的人知晓了,就是老爷和老夫人,发现郡主夜不在家门,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呢!我丞相府可是正经的门第,哪容得了这般放浪的做派!”
既是已被发觉了,她和燕唤喜在暗地之中的联系。
而翠娘又深知燕望欢的脾性。
就是她低头认错,
彼此之间。
也绝无回转的余地。
与其等着被燕望欢活活整死。
不如,先一步出手,夺她的命!
翠娘不再遮掩。
彻底投
向了燕唤喜。
看着燕望欢的眼神当中,只剩一片憎意。
“按理来说,我虽然是姐姐的妹妹,但姐姐贵为郡主,私事我是没资格去管的。”
燕唤喜瞥她一眼,又道:
“不过,姐姐毕竟还身在相府,这夜不归宿的消息传出去,折的不只是姐姐的名声。怕是连相府,也要跟着姐姐遭殃,一并被人当成茶余饭后的丑闻闲谈,这可是大大的不妙。”
她轻叹一声,眉心之间满是愁绪。
似是燕望欢的行径,已在京城传的沸沸扬扬,连带她都受了口舌一般。
燕望欢哪里能不懂燕唤喜的意思。
干脆道:
“妹妹是何意,直说便好,犯不着大清早的,就在这儿弯弯绕绕。”
燕唤喜眼睛一亮。
却不急着答话,而是瞧向了翠娘,道:
“我说了吧,姐姐是个痛快的人,只要你把事说明白,她定会愿意帮你的。”
翠娘忙点点头,偷瞥了眼燕望欢,低声道:
“郡主,景佑是我生下,虽和老夫人亲了一些,但住上三两日还好,日子一长,也会影响着老夫人的休息。还是由我亲自照顾,养在我身边,更为合适一些。”
她和燕唤喜,抱的原来是这个念想。
借着抓住燕望欢的把柄的机会。
好将燕景佑,要回到身边。
燕景佑是丞相独子,又深受燕丞相和老夫人的宠爱。
他的价值,可是相当的重。
利用好了他,不仅能对付葛小青,连燕望欢,都要吃绊子。
燕唤喜笃定她不敢拒绝。
名声对于女子而言,可是比命太重。
她又是郡主。
若真有难听的消息在外闹得沸沸扬扬。
燕望欢的麻烦,定不会小。
燕唤喜唇角噙笑。
美眸当中,已忍不住浮起三分得色。
“九姨娘这话,我真是听不懂了。”仿是听见了什么极为有趣的笑谈一般,燕望欢勾起唇角,疑惑道:“你想接回
弟弟,该找老夫人去,同我说些什么?”
燕唤喜和翠娘,都是脸色一变。
她们本以为,这次燕望欢定会低头服软。
毕竟被抓了个现行。
身边还有这些下人瞧着。
可谓是人赃并获。
是脱不了身的。
但没想到,燕望欢却满不在乎。
燕唤喜咬紧牙关,忍不住冷声喝道:
“燕望欢,你可要知晓,你是郡主,要是败坏了名声,便是在给皇上的脸上抹黑!到时候,你的位置能不能保住,还是另一说呢!”
“妹妹想做什么,大可自便,无需在这里啰嗦这些。”
燕望欢的反应,和她们预想当中完全不同。
像是完全不惧这威胁一般。
翠娘已是有些焦急。
生怕这一遭,又折腾了个空。
好不容易抓到了机会,要不利用好,再等下次,可不定是什么时候。
必须要压一压燕望欢的风头了。
不然她们两个,都要倒霉!
燕唤喜和翠娘交换了个眼神。
全当燕望欢是在强做镇定。
她深吸口气,压了胸口动荡的怒气,冷声道:
“和姐姐不同,我打小被教养着长大,自是不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只妹妹担心姐姐的安危,带了这些奴婢们过来,她们会不会碎嘴到外说什么,妹妹可就管不住了。”
“这就无需妹妹挂心了。”
燕望欢抬了眼,视线一一扫过跟在她们身后的奴婢,声音忽然沉了下去。
“她们每一个的模样,我都记下了。”
那些奴婢对视一起,齐齐打了个寒颤。
皆是把头垂的更低。
连大气都不敢出。
燕望欢的威望,在丞相府,无人能出其右。
况且在她的身后,还有一个满眼杀气的从胡。
“就是她们生了一颗不忠我相府的心,不惧责罚,到外胡言乱语。”燕望欢向前一步,笑道:“她们的家人,也会帮她们把代价付了的。”
她唇角噙着一抹柔和
的笑意。
一双黑眸,却是如深不见底的墨湖一般。
叫人瞧一眼,就连心尖都跟着打颤。
燕望欢虽是有些日子不管事。
却不代表,被磨软了性子。
叫这三言两语的威胁住。
再不看她们一眼。
只和燕唤喜擦肩而过时,燕望欢忽然侧过头,轻声道了一句。
“听说妹妹和八皇子,最近走的相当近?连六公主,都瞧见你们在一块,还颇为亲热呢。”
燕唤喜一怔。
不等她反应过来。
燕望欢又道:
“丞相府嫡女和八皇子,倒是一门好姻缘。可要我去和公主说说,在皇上面前,帮你们定一定这桩亲事?爹一定会为妹妹这自己找到的好良缘,感到很欣慰的。”
她轻笑一声。
不再理会燕唤喜。
从胡倒是瞥过去一眼,见燕唤喜的面色,已比刚才难看了不知多少倍。
他面无表情,心底却是划过一抹讥诮。
自己身后都不干净,还想过来抓燕望欢的不是。
妄图用一个晚归,就打压住她,夺回燕景安。
想的倒是真美!
燕望欢压根就没慌过。
她既敢出这扇门,便早在心里,想出了在被发现后,该如何对应的法子。
只是没想到。
燕唤喜借机想要的,会是燕景佑。
倒也算聪明了。
不过也是。
她若真想借这次机会,就想来扳倒燕望欢。
才是真的发了癫,痴人说梦。
要燕景佑回身边,怕已是燕唤喜和翠娘,商议过不知多少次,能寻到的最大的利益了。
辛夷真阳等,早都回了丞相府。
因有从胡随着。
他们并未留人在后门盯守。
房门半遮。
辛夷趴在桌子上,已睡得熟了。
半个晚上都在外面闹。
她早满身疲乏。
“你”
从胡本欲开口唤她,被燕望欢一个眼神制止住。
她走回内室,取了厚外套披在辛夷身上,轻声道:
“都累了,你也回
去休息吧。”
从胡点点头。
看了眼燕望欢,他迈过门槛,小心关上房门。
眸光扫过无人的院落。
他皱紧眉头,略一沉吟,还是转身离了院。
燕望欢睡得并不熟。
不过两个多时辰,就睁了眼。
院里传来喧嚷的声响。
隔着门扉,听得并不清楚。
只隐隐分辨出,其中夹杂了辛夷带着怒意的嗓音。
她压着泛疼的额角,起了身,随意披了件外袍,走到窗前,向外瞧了一眼。
院内聚了不少的人。
各个房里的脸竟都见了个全。
七嘴八舌的,也听不出分明。
燕望欢轻咳一声,推开窗户,冷声道:
“真热闹,这是在聊什么?也说来同我听听吧。”
院子的动静陡然一消。
无数双眼睛,落在了燕望欢的身上。
见她面色苍白,眉宇之间更是浮着一抹不虞之色。
那些下人们皆是有些胆寒,不敢再吭声了。
“主子!”
辛夷回过头,眼睛顿时一亮。
她忙跑回了屋,为燕望欢整好外袍,低声道:
“主子,翠娘那出事了!”
“她?”
燕望欢轻笑一声,也不多说,半阖了眼,视线扫过外面的一众下人,缓缓道:
“一个个,跑到我这来闹,是应了谁的吩咐?”
下人们你看我我看你的,都不敢张嘴。
推推搡搡了半天,才有一个嬷嬷站出来,耸着肩膀,一边瞟着燕望欢的脸色,一边赔笑道:
“郡主,九姨娘突发了病,老夫人那边,又身体不适。奴才们实在没有主心骨,才来”
“你是燕唤喜的嬷嬷,不是燕唤喜养的家犬,至于连去叫曹大夫都不会,跑到我这来胡嚷嚷?”
燕望欢打断了嬷嬷的话,眼神一利,道:
“既是不懂规矩,便吃些教训,再去重新学吧。辛夷,这领头的八十板子,其余一人二十,若是哭出一声,便再加二十,你亲自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