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鞅又遭了一场惨败。
连燕唤喜都不再理会,转身就走。
袍角掀起一道波浪。
看的两个嬷嬷,都是一脸怔忪。
她们还以为,卫鞅是来给她们出气的。
谁知道,竟是三两句话说完,就走了人。
连她们都不管了。
就是拿燕望欢没办法,交代一声,让她们跟着离开,也是好的。
但卫鞅,就这么走了。
张嬷嬷还趴在地上,疼的哼哼唧唧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是奉了命来照顾大夫人。
却没想到,自己的半条命,都快给折了进去。
燕望欢走到她身边,蹲下身,帕子拭过她额上的汗珠,柔声道:
“既是从镇国将军府来的,以后便都是一家人了,去好生养着吧,等什么时候好了,再去伺候大夫人。”
张嬷嬷打了个寒颤。
看着她笑吟吟的模样,只觉一阵恐慌。
她分明什么都知晓。
不过就是为了让将军府来的人,没办法伺候在大夫人身边罢了。
张嬷嬷这才意识过来。
却已经太晚了。
燕望欢给帕子塞进她的手里,道:
“送她们去休息,之前带来的大夫,就让去照顾嬷嬷们吧。”
“是。”
槐兰最先应下,走出书房,叫了人来给嬷嬷们架走。
她们给安排在了一处颇为雅致的客房。
只是距离大夫人的院儿,距离甚远。
但就是离得近,短时间内,两个嬷嬷也没有法子去伺候大夫人了。
她们身上的骨头,也得要段时间,才能长好愈合。
目送了嬷嬷们远走,燕望欢这才回过头,看向燕唤喜,笑道:
“妹妹可还有事?”
燕唤喜阴沉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的道:“燕望欢,你可真有本事!”
“哪里。”燕望欢背负着双手,仍是唇角上扬,“不过表哥多年征战,还不懂京城中的规矩,我这当表妹的,自然要帮衬一些。”
明明
是场唇枪舌战。
但如此一讲,却是相当的冠冕堂皇。
好似真在为卫鞅劳心。
燕唤喜哪里会信,冷哼一声,眼底一片愤懑。
这燕望欢,怎就如此难对付?
多次的计策筹谋,都给她反败为胜。
本以为有了镇国将军府帮衬,收拾一个小小燕望欢,会是轻松至极。
可几次三番。
她毫发无损。
倒是镇国将军府,不仅两个老嬷嬷给狠揍了一顿,丢了颜面,卫鞅更是生了一肚子闷气。
燕唤喜是越想越气。
偏偏又毫无办法。
只能凶狠的瞪了眼燕望欢,甩袖离去。
燕望欢望着她的背影,唇角的笑意,缓缓敛下。
此时收拾燕唤喜,还早。
镇国将军府的存在,注定是个大麻烦,
燕景安已死,大夫人又重病在床,要是此时燕唤喜出了事,他们给丞相府的所有血亲,可就都被一网打尽。
死了这些跟卫家一脉的人,又和丞相府的关系尽数断裂。
那家人是会发疯的。
再等等。
时机未到。
容她再活几日。
燕望欢垂下眼,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杀意。
镇国将军府带来的麻烦,暂被压下。
他们就是之后再有什么布置,有了这次的教训,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
丞相府安静了几日。
已是呼延灼要回塞外的日子。
与此同时。
太子麾下,给灾民运送物资的队伍,也回了京。
围场一行后,燕望欢再未私底下见过呼延灼。
他们之间的交易,只消口头约定便可。
都是聪明人。
知道这其中的价值,已经足够诱惑,无需任何对彼此的约束。
车马已给城门口备好。
呼延灼和前来送行的皇子大臣一一客套告别。
这些人脸上都是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
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太子更是连番挽留。
一副给呼延灼引为知己,盼着他留京常驻的姿态。
呼延灼拱手推辞。
官话说了不知有多少。
一路下来,都是将近一个时辰过去。
他最后才来到燕望欢面前。
一拱手,笑道:
“虽是已讲过一次,但我是真心敬佩,郡主之高才,非常人可企及。”
“哪里。”
身边有无数双眼睛看着,一言一行都会给有心人记住,燕望欢回了礼,客气道:
“呼延王子才是勇武不凡。还望王子一路小心,日后若有机会,欢迎再来靖楚一观,我等自当尽心招待。”
“靖楚风光无限,京城更是美景无数,这次前来,我当真是开了眼。”呼延灼环顾一周,颇为感慨似的,末了又道:“若有机会,自然愿意再见郡主一面,和你请教。”
燕望欢心思一动。
抬眼去看呼延灼,对上他噙着笑意的目光,她也跟着柔了唇角,道:
“自然。”
两座城池的买卖,呼延灼自然上心。
不管燕望欢兑不兑现承诺,这么个机会,他绝不会放过。
三言两语,便给交易,又确定了一遍。
他放下了心,也不多留。
又跟着太子客套了两句,带着手下人,翻身上马。
“驾!”
马鞭扬起。
滚滚尘烟弥漫。
眼前一片朦胧的黄沙。
恍惚间,呼延灼的身影,越行越远。
燕望欢暗叹一声。
等下次相见,可当真是物是人非了。
等着呼延灼远去,她转了身,正欲离开,太子却唤住了她。
“长平郡主且慢!”
燕望欢眉头一皱,一阵不妙感涌上心头,她转了身,恭恭敬敬的行了礼。
“太子有何吩咐?”
太子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候着,享受了一会儿朝臣的奉承,听得差不多了,才给人都驱散,只剩下几个皇子。
他走到燕望欢身前,道:
“我们兄弟要同去吃个酒,你也一并跟来吧。”
“我?”
燕望欢一怔,下意识瞥了眼楚霁。
他也正看往这头,视线触及,他勾唇一笑。
太子身后,一直都有楚霁在拿主意。
这次忽然喊她吃酒,怕是也少不了他的撺掇。
只是,这又是为何?
燕望欢心思乱转,却殊不知,这一次的邀请,还真的和楚霁毫无关系。
只是太子一人的主意而已。
他的话,非邀请,而是吩咐。
交代完了,也就不在意燕望欢的反应如何。
她不能拒绝。
只能跟在了太子的身后。
楚玉上前两步,赶到燕望欢身侧,和她并肩而行,低声道:
“太子说,为了庆贺我的婚事,要与我痛饮一番。”
燕望欢眯起眼,轻嗤一声,道:“怕不是呼延灼走了,他心里畅快,借你当个由头。”
之前呼延灼提三场比试。
太子可是惨败。
输给一个让他最为看不上眼的蛮子,他心里头,压不住这股火。
尤是楚玉上的第二场,还赢了下来。
凭他狭隘的气量,不定得记恨多久。
就是旁人都不提起,他也是难安。
如今呼延灼离去,太子自然欢喜不已。
燕望欢瞥了楚玉一眼,逐渐放慢脚步,和他一同落到最后,低声提醒道:
“等下这顿酒,你怕是不好过。”
“我知晓。”楚玉轻叹一声,眼中却无丝毫挂虑,“他定是要找回颜面,才能舒坦些。”
太子已经上了马车。
楚霁自然和他同行。
其他几位皇子,也都三三两两的给一块。
这顿酒,并非所有皇子,都去吃的。
有几位皇子性情淡薄,本就和他们不亲近,也懒得应承太子,自然不跟着一同前去。
楚玉先上了马车,掀起车帘,对着燕望欢伸出手。
“小心些。”
燕望欢避开他的手,径自入了马车,坐稳后,才轻声道:
“他的心思,你能知晓便好。”
楚玉苦笑一声,收了手,回身坐到燕望欢对面,沉声道:
“他
高兴不了几日了,给难民运送物资的队伍已经归京,所有证据,我都已经备好,一切,都只等明日,便可见分晓!”
他向来温润,难得有如此锋芒毕露之时。
野心和向往都展在了面上。
对于那个位置的渴望,没有丝毫掩饰。
太子一落马,他的身份,不知有多少皇子会虎视眈眈。
但楚玉信心颇足。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一天的铺垫。
燕望欢眉头微皱,面色仍是淡淡,就是胜利在前,也不如楚玉一般欣喜。
她想着的,是况铮的布置。
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况且太子,也不是那么容易倒台的。
他还有个当皇后的娘亲。
以及,即将被送到塞外和亲的妹妹。
两张筹码加在身上,得是一击致命,才能让他毫无翻身之地。
只是关乎百姓,责任太大。
不算万无一失,也很难让他脱身。
燕望欢摇了摇头。
可能,是她太多心了吧。
楚玉长出口气,平复了心头躁动的野望,他抬眸去看燕望欢,轻笑道:
“望欢是担心我?”
燕望欢瞥他一眼,淡淡道:“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你出了事,对我没有好处。”
“你就是敷衍着,来应我一声也好,如此冷淡”
楚玉颇有些无奈。
想从她的口中,听到一句甜言都难。
好像他们二人之间,只有买卖交易在。
不存半分交情。
燕望欢单手托腮,沉思片刻,问:
“婚期,定在什么时候了?”
“下月初八。”
这会儿,都已经快到中旬了。
距离婚期,竟是连一整月都不及。
燕望欢有些惊讶,问:“为何这么急?”
楚玉摇了摇头,道:
“只说下月初八,是难得是好日子。”
就是好日子,皇子的婚事,也得好生准备,不该这么急的。
燕望欢皱起眉,总觉着,有些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