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这话说的,倒好像我不孝顺娘似的。”燕望欢瞥她一眼,唇角噙着一抹浅笑,柔声道:“不过是皇上吩咐,要我留下陪伴六公主,才半日没回去。妹妹对我,倒是记挂的很,一刻见不着,就思念难忍啊。”
燕唤喜哪里是她的对手。
三言两语,就给反将了军。
她道燕望欢不敬嫡母,燕望欢反诉她小肚鸡肠。
加上还有皇上金口玉言。
燕唤喜想反击,都找不到借口。
她给外头,还要维持大家小姐的礼仪。
暗地了咬紧了一口银牙,面上依然得笑的柔顺乖巧。
“是了,姐姐身份不同于我们,尊贵的很,自然是要忙些,是妹妹不懂事。”
她素来擅长装弱博情。
一双美目噙着三分朦胧水雾。
羞羞怯怯的模样,引得旁人都是连连侧目。
燕唤喜的面皮,生的太出众。
就是靠着这张脸,都能骗的无数人,为她赴汤蹈火。
她在这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燕望欢又风头太盛。
一时之间,自是不少人,以为她仗势欺人,连自家妹妹,都要一并压下欺辱。
落在身上的数道视线,顿时变了意味。
可惜能在这的,没几个是见了美色,就贸贸然出头的蠢货。
就是楚濂,都站在一边,没有过来看上一眼的意思。
“果然跋扈。我听闻你在外多年,无人教养,给放养着长大,却没想到竟是这般无礼。大庭广众下,对你相府的嫡小姐如此咄咄相逼,莫说姐妹情分,这是连半分规矩都没了!”
王氏见自家外孙女受屈,自然不会饶了燕望欢。
她沉下脸,一张年迈苍老的面皮上,尽是凌厉之色。
那双的浑浊的眼,也在牢牢盯视着燕望欢。
像是要把她从一身皮囊,到内里种种思绪,尽数看个透彻。
卫鞅上前一步,眸带不屑的
望了燕望欢一眼,应和着道:
“一个私生女,能指望她懂什么教养?”
他们是镇国将军府的人。
一家人为靖楚,立下过无数汗马功劳。
就是燕望欢风头再胜,怎受圣宠,有王氏这个老夫人在,也无需给她半分颜面。
字字珠玑,已是无礼至极。
偏偏楚玉给其他皇子拦着说话,而六公主站在不远处,一副冷眼旁观的模样。
她给燕望欢拿捏太久,到底是心里有气。
此时,就是要看她吃瘪。
她都不出声,其他人自然也不会出言去帮燕望欢。
就是燕丞相,也不过瞧来一眼,就再也不在当回事。
卫鞅轻笑一声。
什么千尊万贵的郡主,给他们镇国将军府面前,一样是个站不起来的东西。
他就想让燕望欢好生记住。
给其他人面前,她是威风凛凛的郡主。
但骨子里面,她仍是那个,有爹生没娘养的私生女!
他毫不掩饰眸中的讥讽。
如刀剑一般,甩在燕望欢的身上。
恨不得给她一身的皮肉,全都刮个干净,只剩下一副骨架。
用来勉强泄愤。
无数言语钻入耳中,不知多少双眼睛,再等着燕望欢的应对。
他们真想看看,这颇受圣心的长平郡主,到底有几分本事。
她要是真的低声认错,怕是之前存下的威望,都给一瞬间付之东流。
旁人急,燕望欢却是不慌不忙。
她抬起眼,眸光给卫鞅身上转了一圈,淡淡道:
“外祖母和表哥这话,给家里头说说,既是长辈有言,望欢也是听了。”
“你”
卫鞅还想开口。
燕望欢却是不给他机会,抢先道:
“可现在,父亲有这么多同僚都在,外祖母竟是当着众人的面,来训斥上父亲了。如今靖楚盛世,您却说这当今丞相,连女儿都不会教养,怕是不大合适吧
?”
燕丞相一直是置身事外,但燕望欢哪里能让他如愿。
想独善其身,怎么可能?
这么好的机会送上门,怎有不抓住的道理。
卫鞅一家,地位高贵不假。
但一门的武将,脑子清醒的本就没几个。
真有本事的,都埋骨战场。
只剩下这一个老的跟着两个小的。
要是还能给他们欺辱了,燕望欢才是真的抬不起头。
她有不少种法子,能让王氏和老夫人,自己个乖乖闭上嘴。
但难得燕丞相在场,不给他卷入其中,燕望欢可不甘心。
果然,燕丞相没想到燕望欢会忽然提到他来。
先是一怔,他皱起眉,知道此事已经没法明哲保身了。
他瞪了燕望欢一眼,走上前,沉声道:
“皇宫内院,乃该谨小慎微,以表对皇上的敬畏之心,怎可喧哗?”
燕丞相分明知晓一切。
却装出了一副偶然听得的模样。
一张口,就拿皇上当起了挡箭牌。
燕望欢低眉敛目,乖顺道:
“女儿知错,和外祖母初次见面,实在欣喜,控制不住声音大了些,还请父亲原谅。”
燕丞相低哼一声,“还记得规矩就好。”
“父亲教导,望欢都是牢记于心。”
他们父女两个一唱一和。
竟是让王氏等人,连一句话都掺和不上。
燕丞相是多少年的老狐狸。
一张口,不提之前矛盾,明面上是训斥燕望欢,但实际上却给她铺了台阶去下。
也算是承认,燕望欢确实是他在教养。
让镇国将军府这几人,想要继续发作,都难。
若是还胡搅蛮缠,可就坐实了燕望欢的话,是在指责燕丞相教女无方。
但这就放弃,又怎都不甘心。
燕唤喜咬着下唇,眼底一片恼怒。
好不容易有个能打击到燕望欢的机会,她给这折了面子,之后京城中人,便会只记得
她此时无能懦弱的模样,而忘了为靖楚比试胜利的场面。
最重要的,是身边有王氏撑腰。
燕唤喜犹豫着,王氏不出声,她也不敢开口。
这可是和燕丞相作对。
他已经暗示,莫要继续闹下去。
眼底的不悦之情,也没有丝毫掩饰。
甚至对着王氏,都是一脸冷淡。
连招呼都没打一声。
燕望欢瞥过他们一眼,似有所悟。
燕丞相和镇国将军府的关系,虽是姻亲,但瞧着,可是相当不洽。
也是。
镇国将军府里,一众傲慢之人。
再者燕景安砍头,大夫人重病。
如此一来,凭借王氏的性情,还能和燕丞相交好,才是古怪。
燕望欢偷眼去看。
只见王氏面色阴冷,看都不看燕丞相一眼。
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去做。
而燕丞相也没有降低身段,主动应和的意思。
倒是卫鞅,似乎有话想说,但还没张口,就听一阵脚步声传来。
他回过头,眼中浮现一抹厌憎之色。
“这群蛮子!”
不仅是卫鞅,连王氏及那一直未开口的卫家公子,也在看清来人后,皱紧了眉。
脚步声逐渐走近。
众人神情各异。
太子面露不耐之色,轻哼一声,到底是迎了上去。
“呼延王子。”
“太子殿下。”
呼延灼大步进殿,朗笑一声,也跟着拱手回礼。
他一身兽裘,不同于的靖楚的深邃轮廓,加上满身的野性,给人的感觉,竟如同白日里那头黑狼一般。
和太子殿下应和一声,呼延灼也不多留,环视一周,一看到燕望欢,他眼睛顿时一亮。
“郡主,我们又见面了。”
“见过呼延王子。”
燕望欢弯身行礼,目光相接,给他眼底笑意尽数纳入眸中。
他是故意的。
非是要多展出一分亲近来。
引得数人揣度。
她现在没心思去
琢磨呼延灼的想法。
才刚起身,就听了卫鞅冷哼一声,道:
“怪不得会和蛮子走的这么近,都是一样的无礼粗俗,难以教化!”
他声音不大。
到底是还没蠢到,给呼延灼听见的程度。
燕望欢只是笑。
这卫鞅,也就有给私下里闹闹脾气的本事了。
白日比试时,怎一声都不吭?
需要拼命时,乖如家养的黄鹂雀鸟。
现在一切落定,才出来闹腾。
当谁是蠢的吗?
燕望欢眯着眼,她已是有些乏了。
没让他们等上多久。
皇上终于出现。
他比白日里看上去,还要憔悴上几分。
这场宴席,是为了招待塞外使臣。
和燕望欢已是没什么关系。
她掂着茶杯,分出三分心思来,注意着身周的动静。
宴席过半,况铮并没有出现。
怕是皇上不希望,他过多在外露面。
不用看到他,燕望欢也不知是喜是忧,只轻轻出了口气。
不晓为何,一想起况铮,她心绪竟是有些乱了。
好不容易整理好,却是听得皇上道:
“说起来,七皇子的年纪,也是不小了。”
他似是感慨。
也好像给蕴藏了他意。
可帝王之心,谁敢揣测?
楚玉一怔,心下有无数念头飞掠而过,他起了身,正欲回话,却听皇上又道:
“这些年,太过操劳,连儿女都未曾顾得上。”
“父皇一心为靖楚,已是辛苦至极。”楚玉低着头,斟酌着语句,道:“儿臣不敢让父皇分忧。”
“哎。”皇上摆了摆手,目光打一众朝臣身上扫过,最后落到户部侍郎的身上,道:“秦侍郎家的千金,该是到了出阁的年纪了吧?”
“父皇”
楚玉猛地抬起头,眼中尽是惊愕。
他哪里还不懂皇上的意思。
可是
楚玉回过头,忍不住看向了燕望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