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内,最后只剩下了大夫人母女及燕望欢。
她站在一侧,居高临下的看着这两人。
虽是面无表情,但眼中的冰冷,却刺的燕唤喜身体一颤。
她直到现在,才从这莫大的转折当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她才是占据上风的人。
只差一步,就能给燕望欢打下泥潭。
让她重新回到又脏又臭的贫民窟,和她下贱的娘一样,永远腐烂在那个鬼地方。
燕唤喜都已经想好该如何折磨燕望欢了。
千百种法子,都要给她身上施行过一次才行。
直到给各种极刑都尝过了,再砍掉她的脑袋,丢到荒山野岭去喂狗。
燕唤喜给后续一切都已准备好。
只等燕望欢的计划,给她揭露开来。
但她怎都没想到,棋差一招,真正倒台的人,成了她和大夫人。
她的娘亲还躺在地上,一张脸看不出原本的模样,胸口更是只剩下微小的起伏,怕是再不看大夫,连这条命都要保不住了。
燕唤喜呆坐在一旁,仍是满脸的茫然。
她仍是不清楚,为什么燕望欢能反败为胜。
燕望欢看了她们一会儿,忽然笑了。
“放心吧,我不会让娘死的。”
燕唤喜一怔,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竟是比血还红。
“燕望欢!”
她一字一顿,声音当中含了无边的恨意。
一张脸也是有些扭曲,狰狞可怖模样,恨不得是要给燕望欢抽筋拔骨,才勉强泄愤。
燕望欢依然在笑。
她歪着头,神情竟是有几分天真。
“妹妹不信我吗?”
“你居然陷害我娘!”燕唤喜几欲咬碎一口银牙,“你这个贱人,以为有了郡主的身份就能嚣张了?我不会让你高兴太久的!燕望欢,你不得好死!”
燕望欢也不生气,只是道:“妹妹这话说的,好像你们没害过我似的。况且啊,这不得好死,我已经体会过一次了,该让你们也尝尝了。”
她唇
角噙着柔和的笑,眼中却是没有丝毫笑意。
这一天,终于来了。
燕望欢伸出手,在大夫人肩上推了两下,柔声唤道:
“娘,地上凉,快些起来吧。”
燕唤喜瞪大了眼睛。
不知她到底要做什么,只是看着这一幕,却是打心窝里发寒。
大夫人哪有睁眼的力气。
但挨不住燕望欢一直轻叫着她。
没一会儿,也恢复了几分意识。
眼皮肿的厉害,勉强睁开一条缝隙,也是阵阵发花,视线当中只有一片血色的斑点。
大夫人张了张嘴,口中发出模糊的呓语。
“娘醒了。”
燕望欢就在距她不远的位置上。
只消大夫人微一偏头,就能看到她。
“来,给娘扶到内室离去。”
“是。”
辛夷和槐兰齐齐应声。
一左一右的过去搀起了大夫人。
也不顾燕唤喜的阻拦,强行给她放回了内室的床上。
燕望欢跟在身后。
放轻了脚步,还不忘对着燕唤喜微一颔首,柔声道:
“妹妹莫急,就快到你了。”
她语带中似是带了其他深意。
听得燕唤喜顿时止住了要上前的步子。
等她反应过来,燕望欢已经走进了内室。
燕望欢咬紧了下唇,不想承认怕了燕望欢,略一犹豫,还是跟了上去。
“燕望欢,你是在威胁我?”
“哪里的话。”燕望欢坐在床边,帮大夫人掖好了被角,这才去看她,“我对着娘和妹妹,还有这丞相府的所有人,可都是喜欢的紧。”
“你以为我会相信?”
“任你信不信了,反正,我问心无愧。”
燕望欢轻叹一声,转回头来,望向了怒目圆睁的大夫人。
一见着她,大夫人连身上的伤都给忘到一边了。
要不是动弹不得,她怕不是第一件事,就是扑上去,掐住燕望欢的脖子。
燕望欢轻叹一声,“弱肉强食,这还是娘教给我的,这怎就许你强我弱,不许我也胜上一回吗?
”
“你你”
大夫人张大了嘴。
模糊的声响从喉中传来。
燕望欢听了一会儿,隐隐约约能分辨出,有“杂种”几个字。
她也不介意。
甚至连神情都丝毫未变。
“娘就是生气,也没办法,谁让您背叛了爹呢。”
“不过娘请放心,我不会让娘死的。”
燕望欢俯下身,压低了声音,道:
“至少,在你爱的人,一一死在你面前之前,我不会让你死的。”
她眯着眼,眸中有幽光一闪而过。
大夫人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
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竟是伸长了手臂,要去抓燕望欢的脸。
她一侧身,便轻飘飘地躲了开去。
一抚衣袖上的褶皱,燕望欢再不看大夫人,道:
“让曹大夫进来,无论用什么法子,给我留她一口气。”
辛夷低下头,轻声应下。
燕望欢动身离开。
和燕唤喜擦肩而过。
她不知为何,仿有一股寒气顺着脚底钻进身体,爬遍了四肢百骸。
竟是连动,都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送了燕望欢离去。
半晌,燕唤喜才给大夫人的呻吟声唤回了神。
她忙跑到床前,看着只剩下半口气的大夫人,登时鼻尖一酸,颤声道:
“娘,怎么办啊?那个贱人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娘”
她一声声喊着大夫人。
如黄鹂泣血。
只听得大夫人眼泪止不住的掉。
她抬起手,想去摸摸燕唤喜的脸。
可连一双手臂都是没了力气。
抬到半空,便无力的垂了下去。
大夫人闭上眼,双手死死攥成了拳头。
她恨呐!
引狼入室,竟是给那燕望欢摆了一道。
而她倒下了,燕望欢下一个要对付的就是燕唤喜。
她决不能看着自己的女儿,给那贱婢折辱。
大夫人咬紧了牙关,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示意燕唤喜凑近,然后拼劲全身的力气,低声交代了一句。
燕唤喜先
是一脸茫然,而后一双眼越来越亮。
她猛地站起来,看着大夫人,用力地点了点头。
“主子,我们这时候出去,会不会给燕丞相怀疑啊?”
槐兰跟在燕望欢身后,低着头,双眼却警惕的观望着四周。
燕望欢摇摇头,“没关系,我们正大光明从正门出去,反而不会引人多想。”
她连遮掩都未做。
就当着丞相府侍卫的眼皮底下,离开了丞相府。
任谁怎么去想,也不会想到,燕望欢出去见的人,就是给他们找的天翻地覆的度筳。
一间小院。
门房紧闭。
槐兰上前敲了三下,压着嗓子道:
“燕从远方来,可否开门一叙?”
门内悄无声息。
槐兰回过头,疑惑道:
“主子,他不是跑了吧?”
“他跑不掉的。”
燕望欢眯着眼,上前一步,忽的一脚踹到了门上。
巨响传出老远。
她却依然没有停下的意思。
巷子口,已经有人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像是惊讶这一身贵气的千金小姐,怎还跑到这地方,来硬闯谁家的门了。
耳边传来“吱呀”一声响。
房门被从内拉开,有人影出现。
度筳躲在门后,缩着身子,急声道:
“我在!我在这!郡主莫要踹了!再闹下去,这所有人都知道我给这藏着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出声。”槐兰皱着眉,瞪他一眼,“与其揣着那些小心思,不如想想,该怎么保住自己的命吧。”
度筳抹了把冷汗,瞥了燕望欢一眼,也不敢回嘴,只道:
“郡主还是先进来说话吧。”
等燕望欢进了院,他又忙给门小心关好,回过头来,苦笑一声,道:
“郡主,你这次,可是真给我找了个要命的活儿啊。”
“你这不是躲的蛮好的吗?”
燕望欢拿起桌上茶杯,也不看他,“有话想说,就快些说吧。”
度筳一愣。
他原本还想着该如何开口。
谁知道,燕
望欢早就已经了然他的心思。
那点背地里的小九九,哪能逃开她的眼睛。
“郡主果然聪慧过人。”度筳先是夸了一句,而后盯着燕望欢的脸,小心道:“郡主,现在燕丞相以为我和大夫人有染,定是恨透了我,不给我千刀万剐,怕是出不掉这口气。”
燕望欢微微颔首,“确实,所以呢?”
她懒得再继续听绕弯子的话。
度筳也是知晓,略一犹豫,还是咬着牙,道:“郡主,事已至此,非我所想,我还不想死,还劳烦郡主帮忙,送我离开京城!我保证,此生再不回来!”
他声音一顿,又道:
“我们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若是我给丞相府的抓住,郡主你也”
“你是在威胁我?”
“不敢。”
“我看你没什么不敢的。”
燕望欢背对着度筳坐下,手里把玩着茶杯,淡淡道:
“勾引大夫人之事,是我饶你一命的代价,非你现在威胁的本钱。”
“可是我”
“你流连花丛,也算阅女无数了。”燕望欢再次打断他的话,笑道:“度筳,你是个聪明人,早该知道下场,但你还是选择站在了我这边,这难道不是代表,对这件事,你一样觉着很感兴趣吗?”
度筳一怔。
他想要反驳燕望欢,但话到了嘴边,却是没能出口。
不否认,燕望欢说的确实没错。
他开始确实觉着这件事,很有挑战性。
但直到现在,度筳才明白,有些后果,却不是一个小小的他能承受的。
他沉默半晌,抬头看向了燕望欢。
她背对着他。
像是毫无防备。
身边又只带了一个柔弱的婢女。
度筳皱起眉,手指无意识的颤动两下。
他藏身在这,只有燕望欢知晓。
若是燕望欢出事,他没了威胁在身上,躲些时日,离开京城,可就是天高任鸟飞。
度筳不由有些心动。
看着燕望欢的眼神,也有了些许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