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条腰带。
做工简陋,料子更是粗劣,像从块灰布上裁下一条,简单修平整,就围在了腰间。
但唯是一点,吸引住了屋内所有人的注意。
这是一条属于男人的腰带。
为何男人的腰带会丢在丞相府的后门?
腰带不同香囊帕子,哪能随意丢弃。
莫不是谁连衣裳都没穿好,就匆匆离开时,给不小心留下的?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贴身物件,再看燕丞相阴的几欲滴下水来的脸色,以及那躺在地上,身上除了斗篷,就只剩大红肚兜的大夫人,一个可怕的念头,已经隐隐出现在了众人的意识当中。
若是如此,怪不得燕丞相会发这么大的火,还不肯告诉她们缘由。
何柔眼中闪过一丝骇然,捂住嘴,给燕叶玉使了个眼色,让她千万莫要出声。
此事,已经无法轻易揭过了。
燕丞相大步上前,看着侍卫手里的粗布腰带,眼角止不住的抽搐。
这是那奸夫落下的!
他亲眼所见!
燕丞相气的两眼发红,想着背地里面,不定这两人已经干柴烈火,恩爱了不知多久次。
亏得他还以为大夫人怀了他的孩子,万般小心的照顾着,谁知道,她肚子的揣着的,不定是谁的野种。
燕丞相一把抄起腰带,高高举起,对着大夫人,劈头盖脸抽了过去。
啪!
一鞭下去,大夫人身体一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啪!
又是一鞭,隔着厚重的斗篷,还是让她疼的发出一身呻吟。
但燕丞相却没有要停手的意思。
他恨不得直接抽死这个贱妇。
而这一次,连老夫人都没有开口去阻。
有些话不用明说,心里都是有了数。
败坏门楣,胆大包天!
她看着大夫人的眼中,再没了之前的怜惜。
只剩一片冰冷。
燕唤喜哭着扑到大夫人身上,她双眸含泪,梨花带雨的模样甚是叫人心疼。
“爹
爹您不要打了!这是误会!这一定是误会!娘不会做这种事的,她这多年对您,一直都是一心一意啊”
她的话还没说完,翠娘那头接了腔,扯着嗓子道:
“四小姐,虽然大夫人是你的娘,但老爷和老夫人都在这呢,无论如何,都是不会冤枉了大夫人的。我看四小姐,还是且等等在劝吧,莫要让老爷更生气了。”
她瞧着是在帮忙,但话里话外,都是暗定了大夫人的罪名。
能看到这一出,翠娘心里头可是高兴的紧。
她用眼角斜着大夫人,别提有多畅快。
燕唤喜回过头,狠瞪了翠娘一眼,泛白的唇嗫嚅两下,话到了嘴边,到底是没讲出去。
现在不是教训翠娘的时候。
一个姨娘罢了,之后有的是法子对付。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让燕丞相相信大夫人。
燕唤喜抹着眼泪,软下了嗓子,又道:
“爹,娘和你这么多年夫妻,为人如何,您怎能不清楚?她每天都盼着您过来,就是哥哥去世,她重病在床,喊得也是您的名字。”
她低着头,手捂住脸,声音越发凄楚。
“哥哥走后,娘的身子就一直不好,每日都要喝好多的药。平时,不是惦念着爹,就是为哥哥诵经念佛,哪还能有旁的心思。”
燕唤喜跪行到燕丞相面前,伸手去抓他的衣袖,哀声道:
“爹,娘不会背叛您的,这一定是误会不是有人陷害娘的!她刚被蛇吓到过,好不容易抱住一条命,怎么可能”
她也是聪明。
三言两语之间,扯出了过往的情分,又给被砍掉了脑袋的燕景安带着,盼着燕丞相记起往昔种种,消掉火。
大夫人若是真给定了通奸的罪名,可就真的完了。
而燕唤喜,也再不会有过往的待遇。
她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从大夫人的身上洗脱。
不然时候一长
,凭着燕丞相的多疑,怕是要连带着她,都要给一并怀疑上。
顶着一张楚楚可怜的脸,燕唤喜心思飞转,无数念头飞掠而过,但脸上的神情,却依然是凄楚万分。
像真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燕丞相抬起的手,没有落下。
翠娘看着他紧皱的眉,心下一慌,担心真给说动,忙道:
“唤喜,真相如何,老爷自有定断,你还是”
“九姨娘这是什么话?”燕唤喜也看出了燕丞相缓下的态度,顿时硬气了不少,她眼珠一转,话锋调转,道:“从刚才开始,祖母还未开口,姨娘就一直说的欢。难道是姨娘担心我娘怀孕,你肚子的孩子没了尊荣,所以才设计陷害我娘的?”
燕唤喜年纪虽小,心思却是不少。
知道这时候,最需要的就是个替罪羊。
不管是不是翠娘给背后策划,她都必须顶上这个责任。
只要祸水引东,大夫人就安全了。
燕唤喜话音一落,燕丞相冰冷的目光,就转到了翠娘的身上。
翠娘娇躯一颤,忙道:
“老爷,我只是想让唤喜冷静些罢了,怎么可能去做这种事,去陷害大夫人呢。”
她生怕给这件事挨上边,被燕丞相记挂上,心里头一乱,连冷汗都冒了出去。
但越是如此,就越看着心虚。
这一次,连老夫人都看向了翠娘。
给无数视线定在身上,翠娘还想解释,燕唤喜却是又抢了先,道:
“九姨娘,你自打有孕后,全府都知道你骄纵了不少。小事上,我们都可以由着你,但若是连陷害主母这等勾当都做出来,再撒谎隐瞒,再受宠,爹都不会容忍你的。”
大夫人此刻也清明了不少,伸出手,指着翠娘,咬着牙骂道:
“你这个贱人就是你害我!我不会做对不起老爷的事的,都是你都是你!”
她声音凄厉,宛如恶鬼般骇人。
只听得门外头的人,都打了个寒颤。
翠娘摇着头,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
她是想落井下石没错,但没想到,现在风头一转,好似要成了大夫人替死鬼。
眼看着形势突变,天平慢慢倾斜到另一头,翠娘是又急又气,却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燕丞相眼中的怀疑,越来越重。
燕丞相本就多疑。
她给燕丞相的眼里,已经不清白了。
翠娘张了嘴,还没发出声响,眼眶就已经红了。
天赐的机会,却给她白白葬送了出去。
还有可能葬了这条性命。
翠娘身体一颤,冰冷的手护在小腹前,心底一片惶然。
绝路在前。
可该如何是好啊?
“怎这个热闹,是我来晚了吗?”
正在翠娘无措之时,一道熟悉的声音忽从门外传来,她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抹希冀。
她怎么忘了。
还有一个人在!
只要她来,就是百死无生,也能硬走出一条生路来。
翠娘望着房门,袖下的手止不住的发抖。
燕望欢唇角噙笑,她踏进门,目光随意扫了一圈,正欲行礼,就见躺在不远处的大夫人,以及跪在燕丞相身前的燕唤喜。
她一愣,疑惑道:
“这是”
燕丞相冷哼一声,放下了举着的腰带,嫌恶的丢在一旁。
燕唤喜看了燕望欢一眼,眸底闪过一抹寒光,她知晓此事,定是和燕望欢脱不开关系,而这时,正好能给她拉下水。
“望欢,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你难道一点动静都没听到吗?”
“是我疏忽了。”
燕望欢叹息一声,先给燕丞相和老夫人见了礼,才继续道:“昨个半夜惊醒,头疼的厉害,就到曹大夫那走了一趟,让他给我开了个方子。”
“看大夫?”燕唤喜哪里会信,追问道:“你一个郡主,难道看大夫,还得亲自上门吗?”
她咄咄逼人
,燕望欢却只是一笑,柔声道:“妹妹年纪小,有些事不大懂也没什么,我虽是郡主,按理来说,给这府里可不用对任何人弯腰低头。但对着祖母爹娘,无论何时何地,我向来都是不错半分礼的。”
她话里有话,暗讽燕唤喜虽懂规矩,却不记孝道,连为人子女的本分,都给忘到脑后了。
燕唤喜又怎能不明,一张脸更加阴沉。
大夫人眼看女儿吃瘪,一双盈满了血丝的眼瞪的更大。
“是你!一定是你陷害我!”
她和燕唤喜到真不愧是母女。
一看道燕望欢,登时认定了她就是幕后黑手。
燕望欢依然不急,也不再去看她们两个,干脆面向燕丞相,道:
“方才看到曹大夫就给门外候着,不然叫他过来一问?”
燕丞相看着燕望欢,似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来。
但可惜的是,她仍是一脸淡然。
像是她们那些话,都不过些胡言乱语一眼。
燕望欢神情不像作假。
燕丞相负手而立,道:“让他进来。”
曹大夫很快进了门,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只低着头,目光聚集在鞋尖,一寸都不敢外挪。
燕唤喜率先开口,逼问道:
“我问你,燕望欢可是早些到你那去了?曹大夫,这相府奴婢众多,你所言真假,定可由旁人证明,可千万莫要隐瞒。”
“是去过。”曹大夫清了清嗓子,“郡主身体不适,我给她开了个方子。”
燕唤喜皱起眉,略一思索,又问:
“那她是什么时候走的?你可还记得?”
“有一会了。”
燕唤喜眼睛一亮。
她终于抓到了燕望欢的弱点,当即转了矛头,对准燕望欢,急声问:
“燕望欢,你早早离开曹大夫那,说是身体不适,之后却没回来休息,是去了什么地方?又做了些什么事?你若是心里没鬼,敢和我们一一说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