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遥远。
烟气并未冲到乾清宫来。
但一听到走水,殿内众人还是一惊。
岁首之日,竟有如此灾祸,可是大不详。
燕望欢去看皇上脸色,果然照方才阴沉了不少。
“来人,去看看是哪里走水了。”
太子差人去问。
没一会儿,就有小太监跑进来,恭敬道:
“禀告皇上,走水的是是冷宫!”
冷宫?
那种冷清的地方,怎会走水?
“火势如何?”
小太监低着头,道:“回禀皇上,已经控制住了,只是”
“只是什么?”太子心急,上前一步,喝道:“你这奴才,吞吞吐吐,倒是快说啊!”
“是。”小太监吓了一跳,身体哆嗦着,小声道:“冷宫偏僻,里面的娘娘又有多有有癔症,见了火,不仅不跑,还主动扑进去,所以”
剩下的话,就算小太监不说,在场人心里也都有数了。
冷宫是什么地方?
冤魂野鬼,疯魔惑人。
就是好人给关到那地方去,不出半年,也要给折磨的断了半条命。
能去死,对冷宫里的人来说,是件了不得的幸事。
燕望欢低下头,给心中轻叹一声。
她是最知晓冷宫的。
上辈子给那般折磨,每一日,说是生不如死都不为过。
这场火,那些人不跑不闪,主动赴死,对她们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
皇上沉默许久。
无人敢出声。
半晌过后,他长叹一声,道:
“传太医过去看看,至于那些死去的人,好生安葬吧。”
“是。”
小太监应了一声,弓着腰退了出去。
出了这场意外,之前赐婚的事儿,应该也能暂时告一段落。
但楚濂仍是不依不饶,他醉着,哪里能看得清气氛,还想开口,继续要皇上赐婚。楚玉见状,忽然上前一步,抓着他的手臂,向上用力一提。
与此同时,楚霁竟是也帮了把
手。
他们对视一眼,手下齐齐发力,竟是硬生生给楚濂从地上拽了起来。
楚濂迷迷糊糊的,左右看了一眼,张了张嘴,结结巴巴的道: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九弟,你醉了。”楚霁唇角噙笑,压低声音道:“还闹下去,父皇可要生气了。”
楚濂一愣。
他脑子昏沉,但对于这个称呼,仍有着一丝畏惧。
当即,连挣扎的动作都小了。
淑妃向下看了一眼,又见皇后仍是不大死心的样子,便抢在前,率先开口道:
“皇上,这大好日子,却突然走了水,还死了这些人,真是不吉。”
她叹息一声,美眸里噙着一抹担忧之情,徐徐道:
“依臣妾看,不如这赐婚之事,还是暂缓一缓吧。”
“是啊。”楚玉眼睛一亮,立刻接上话茬,道:“父皇,九弟醉着,许是都不晓得自己说了些什么,意识不清,还险些冒犯了太子殿下。”
天子面色一沉,也想到了方才之事,心里头对楚濂的不满越甚。
他本想开口,但看了眼皇后,视线一对,又忙给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淑妃看楚玉如此,也点点头,跟着道:“此事一提,就突然走了水,臣妾这心里,总是慌的很。这宫里头,都多少年没出过这等意外了,还是在岁首这么好的日子,谨慎些,总是好的。”
“淑妃何时还信这种妖神之说了?”皇后面无表情,淡淡道:“不过是意外而已。”
淑妃和皇后斗了多年,也不惧她,反问道:“为何早不意外晚不意外,偏偏这个时候出了事?”
皇后还想回嘴,皇上摇了摇头,打断道:
“行了。”
她们两个顿时噤了声。
皇上半阖着眼,沉吟半晌,道:
“赐婚之事,不必再提,九皇子醉了,送他回府。”
“是。”
有太监应下,过去从楚玉和楚霁手里接过楚
濂。
他还不太想走。
但酒液冲脑,一片昏沉,身体也软绵绵的没有多少力道。
挣扎都来不及,就给搀出了乾清宫。
燕望欢也松了口气。
赐婚之事,可算是过去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楚玉,后者勾起唇角,露出个无奈的苦笑。
前因后果,还都是因他而起。
要不是这一场大火来的及时,燕望欢可就真的要赐婚给楚濂了。
他心中揣揣,仍难以平复。
实在太险。
这次,真该感谢上天。
燕望欢也是心有余悸。
只是她想的更多。
这场火,着的确实有些离奇。
也太巧合一些。
不像是天赐,倒似是人为。
有了这个乱子出现,宴席的气氛,也就淡了不少。
皇上早早离去。
留下一众臣子,由太子招待,但都是没有寻欢作乐的心思。
楚玉本想找燕望欢,可一转身的功夫,还哪里有她的影子了。
燕望欢随着六公主回了寝殿。
这一路上,她都来回打量着燕望欢。
眼里的惊疑,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像是第一天见到她似的。
燕望欢只是笑笑,给公主寝殿,她也没了之前的紧绷,接了宫女递来的茶水,瞧着她的脸似乎有几分眼熟,便顺口问道:
“姐姐可是叫莺儿?”
那宫女一怔,忙弯了腰,恭敬道:“回长平郡主的话,奴婢是叫莺儿,之前郡主来宫,有幸接待过郡主。”
她心中惴惴。
之前燕望欢不过一个相府小姐,还是私生女,谁知现在摇身一变,竟成了皇上亲封的长平郡主。
可莫要是之前哪招待不周,惹了她记恨。
“怪不得我看着眼熟。”燕望欢笑了笑,抿了口茶水,轻声道:“不过莺儿这两个字不吉利,是个死人的名字,姐姐还是换个名字吧。”
宫女一脸疑惑,显然没大明白她的话。
不过看她没有怪罪,也是松了口气。
不过一个
名字,莺儿也不是本名,再改就是了。
燕望欢没有给她解释的意思。
六公主一挥手,随口道:“那就换,莺儿不行,你就叫燕儿。”
“是。”
给换了个名字,宫女虽有些疑惑,但也不敢问,应了一声就离开了。
六公主遣走了所有下人,寝殿里只剩下她和燕望欢,她也懒得绕圈子,干脆问:
“你早知道,那贺礼,会得父皇心意,是不是?”
燕望欢看着她,点点头。
“是,但帝王心难测,我也不知晓,会不会有所变故。”
“你倒是机灵。”
六公主冷哼一声,忽然沉了脸,走到燕望欢身边,低声道:
“能帮的,我可都帮了,你该付出点什么了吧?燕望欢!”
“你想要什么?”
“别跟我装傻!你明知道我的心意如何。”
“公主。”燕望欢叹息一声,指了指天,道:“你觉得,人可胜天吗?”
“不能,但是我不想嫁过去。”
六公主咬紧了牙关,说话间,已是红了眼眶。
她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燕望欢受过的苦楚,她一样也未曾尝过。
可即将降临到身上的,却是之后半生,日日都要品尝的苦难。
她一点也不想嫁去塞外那等蛮荒之地。
这次如此帮手,不过也是希望燕望欢能想个办法。
六公主已经没有人能信任了。
她的父亲,她的母亲,都不过给她当成筹码。
燕望欢看向她,对上那双眼中歇斯底里,再次叹息一声。
“你该庆幸,这世上,不只是一块天地。”
她起身走到门前,轻声道:
“莫急,你的情,我记下了。”
六公主一愣。
还想再开口,燕望欢却是已经走出好远。
她出了会儿神,忽然跌坐在地,咧着嘴,娇美的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脸。
燕望欢答应了。
她终于有办法了。
六公主低下头,无声的掉下一滴眼
泪。
宴席已散。
大多数人都离开了皇宫。
燕望欢独自一人走出宫门,举目四望,瞧见槐兰正站在马车前,正和人说这话。
那模样,很是欣喜。
连身边走近了人,都没注意到。
还是从胡,率先转过头,注意到了燕望欢。
他连忙鞠身,道:
“三小见过长平郡主。”
“无需多礼。”
燕望欢微微颔首,目光给他的脸上轻扫而过。
她对从胡也算有几分知晓。
他少年老成,为人冷淡,常年都是一副表情,面不改色。但此时,那眼角眉梢当中,分明有几分笑意未散。
燕望欢心下了然,微微皱了皱眉。
“七皇子找我何事?”
“让我带个话给郡主。”从胡略一犹豫,上前一步,低声道:“此时已了,切莫多心,改日登门,亲自向三小姐谢罪。”
如此之言,给一个皇子口中说出,当真是放低了身段。
可燕望欢只是微微颔首,道:
“转告七皇子,我近些日子,身体不适,不宜见客,也让他莫要挂心。”
从胡一愣。
但不等他反应过来,燕望欢已经上了马车。
槐兰看了他一眼,抿了抿唇,也跟了上去。
只留下从胡独自一人,吹着夜风,面上满是不解。
马车上。
槐兰也是不解其意,道:
“主子,七皇子他”
“莫要在问了。”
燕望欢摇摇头,动手拆掉头上几根最为明晃的珠钗,又脱了斗篷,交到槐兰手里,吩咐道:
“我要离开一趟,你穿着我的衣服,先行回去。让车夫慢行,莫要进府,给后门等我。”
槐兰虽是疑惑她还要离开,但仍是乖巧的点了头,披上燕望欢的斗篷,给珠钗随意别在了发间。
马车转过一条街口。
车夫吆喝一声,放慢了速度。
燕望欢一身素衣,趁机跳下了马车,向着不远处的小巷,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