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臣子,不该擅自揣测皇上心意。”萧涣摇摇头,沉吟一番,又道:“天子居所,皇城脚下,置威严规矩于无物,此事,怕不是比牛秀云一家,还要来的惹皇上动怒。”
燕望欢了然,拱手道:“还望萧大人将此事瞒下,不然,环娘怕要有生命危险。”
“我晓得。”
她这才彻底放心
心里虽然知晓,此事并非那么简单。
但燕望欢并没再说些什么,跟萧涣告辞离去。
燕景安随着九皇子多年,他的所作所为,不免让人会联系到楚濂的身上。
尤是宫腰一事。
他在京城都敢如此肆无忌惮,更何况游学在外。
天高皇帝远,指不定做出多少幺蛾子。
若是给有心人利用,日后怕不是要影响到楚濂的名誉。
不如一刀砍了干净。
丞相的儿子和皇家子嗣的颜面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至于燕丞相这边…
能坐下那与天同高的位置,哪有一个愚人。
斩首一个儿子,总会给其他的地方,补回给燕丞相。
这时间不会远了。
大夫人还不清楚,不管她做出什么努力,就算给萧涣和牛秀云一并杀了,尸体丢到乱葬岗,叫谁也找不着,燕景安也是必死无疑。
只因想要他命的人,既不是京兆尹,也不是牛秀云。
而是当今圣上。
他是威严。
是靖楚众生的顶端。
他的话,是圣旨,是不容任何人质疑的权柄。
若非关心则乱,燕丞相不会连这个道理都悟不通。
进局则迷。
软轿重新抬回了相府。
大夫人早早等在了门口,翘首以盼着燕望欢的归来。
她到相府也有段时间了,这么久以来,大夫人还是头一回,盼着燕望欢能好生生的站到她面前。
不等软轿停下。
大夫人快步上前,一把掀开轿帘,抓起燕望欢领口,急声
道:
“他怎么说?”
她用力极大。
燕望欢身体前倾,险些栽出轿子,“娘想在这听吗?隔墙有…”
“那就过来!”
不给她给话说完的时间。
大夫人依旧抓着燕望欢的领口,向外狠狠一拽,给她粗暴地拉扯出轿子,向着府门的方向一推,寒声道:
“到书房去!”
燕望欢一个踉跄。
足尖绊在台阶,险些栽倒在地。
还不等她站稳,大夫人又催促道:“快点,磨蹭什么呢?”
“娘很急吗?”
燕望欢回头看她一眼,忽然站住不行,她低了头,不紧不慢的整理起了衣袖。
指尖一一抚过褶皱。
每一条,都精细认真打理过。
脚步钉死了一样站在原地。
大夫人的脸越发狰狞,燕望欢却依然不紧不慢。
她急什么?
要死的,又不是她的儿子。
“贱婢!”大夫人咬着牙,捏紧了拳头,寒声道:“你真以为,和那萧涣攀上几分关系,我就要由着你左右了?呸!你想得美!”
燕望欢瞥她一眼,轻声道:“娘,萧大人并没有说什么,时辰不早,我身体不适,就先回去休息了。”
大夫人一愣。
还以为她只是想占口头上的几分威风。
谁知道燕望欢迈过门槛,竟真的要回房休息。
“你敢!”大夫人怒吼出来,忙大步追去,拦在燕望欢身前,“燕望欢,你好大的胆子!”
“我可比不过娘您。”她面无表情,眼中更是一片冷然,“娘让我去,我去了,只是萧涣大人未说什么,您总不能让我编假话,来哄骗您和爹吧。”
“真是一张利嘴。”
大夫人气笑了,她两眼发红,毫不掩饰的恨意,已经溢出了双眸,恨不得化成无数软刀子,扎进燕望欢心窝。
只可惜。
燕望欢不仅没死,还好端端站在她的面前。
甚至
勾起唇角,柔柔一笑。
“不过,若是我心情好了,能想起一些来,也说不定。”
“你…”
“大牢环境艰苦,哥哥重伤未愈,这一遭下来,怕是难熬啊。”
这一句话,精准的命中了大夫人的弱点。
就是她再怎么想要杀掉燕望欢。
恨不得饮血啖肉。
此刻,为了燕景安,也得忍耐下来。
大夫人深吸口气,放柔了声音,道:“望欢,莫要闹了,你爹还在书房等你呢。”
“我闹什么了?”燕望欢歪着头,疑惑道,“实话实说,难道也有错吗?既然娘不信我,干脆自己过去一趟好了,萧大人光明磊落,只要你能见着他,他自然会给我们刚才交谈,事无巨细,一一告知。”
她哪里能见到萧涣。
怕不是连门槛都迈不过去。
若非如此,哪里会找到燕望欢。
大夫人的耐心已经到达极限,面色越发阴沉,“燕望欢,你莫要太过分!到底想怎么样,才能给萧涣所言,尽数告诉给我!”
“其实也没什么。”燕望欢扫她一圈,笑道:“娘,都回来相府这么久了,我们母女两个,都没好好亲近过。”
“废话。”大夫人嗤笑一声,讥讽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与我母女相称?”
燕望欢叹息一声,“我确实不配,可配的上的那个,给大牢里,怕是活不过几日了。”
大夫人脸色骤然白了。
“我先回去了,娘也早些休息吧。”
她这一次,再也没有回头。
任凭身后大夫人如何叫骂嘶吼,燕望欢都没有去看她,哪怕一眼。
打燕望欢出门后,槐兰就一直等在院口。
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等着人回来。
她的眼睛一亮,忙迎了上去,将一直拿着的斗篷披到燕望欢肩上,小心裹紧,又给汤婆子塞到她手里,才问道:
“主子
这是去哪了?”
“兆尹府,见了萧大人一面。”燕望欢呼出一口冷气,踏进院落,正想回房,目光飘向一侧,脚步忽然顿了顿,道:“辛夷如何了?”
“还在柴房关着呢,紫湘问过几次,她怎么都不肯出来。”
“去看看吧。”
燕望欢走到柴房门口,正想推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细碎的交谈声。
“你还固执什么呢?这地方再待下去,可就要了命了!”
“莫管我,我不出去。”
“你以为留在这,做出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主子就会相信你了吗?”
说这话的人,应是紫湘,她叹了口气,苦口婆心的继续劝道:“辛夷,这么冷的天儿,再好的身子也熬不住,我去帮你求求主子,你就离开相府,自寻出路吧。”
辛夷沉默半晌。
就在紫湘以为她不会开口时,她忽然道:
“我不明白。”
“什么?”
“我没做的事,凭什么要认?紫湘,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就是死,都不会背叛主子!”
她声音虚弱。
其中却透出一种极其坚决的味道。
辛夷是个不聪明的。
她一直都知晓,自己论悟性不比槐兰,论机敏不如紫湘。
但这不代表,她会背叛燕望欢。
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出那样的事来。
“主子。”槐兰压着嗓子,轻声唤道:“还进去吗?”
“不必了,回去准备一下,等会儿,会有人过来。”
“是。”
她们刚一回房。
紫湘就从柴房走了出来。
她扫了一圈,不见槐兰的影子,心里登时就是一突。
燕望欢…回来了?
那刚才柴房里辛夷所言,她是否也听到了?
紫湘只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
是她疏忽了。
想去说服辛夷,却没想到之前一声不吭的人,会忽然说出这一番话来。
凭借燕望欢的智谋,估计此
时就已经怀疑起她了。
怕是用不了多久,就能还辛夷清白,然后…。
紫湘甚至不敢再想下去。
她站在寒风中,只觉得今个格外的冷,好似连骨头都给冻脆了,走出一步,就要全部折断,一并烂在这冰天雪地里。
不能耽搁下去了。
想要活着,就只有一个法子。
她看向柴房,眼中闪过一丝清晰的冷意。
和燕望欢估的半点不错。
半个时辰不到。
燕丞相亲自上了门。
大夫人也一脸阴沉的随在身后。
槐兰恭恭敬敬的行过礼,开了门,道:
“老爷请,夫人请。”
“燕望欢呢?”
“主子正给房里,恭候老爷夫人。”
“怎着?”大夫人冷笑一声,讥讽道:“她都这个金贵了,我们来这,连让她出来迎接一下的资格,都没有吗?”
槐兰面色不变,道:“夫人最近忙,不曾知晓,我家主子病了有一阵了,曹大夫过来几次,都没瞧好。”
“她病了?”
燕丞相随口问了一句,不等槐兰回话,就迈开步子,进了门。
槐兰一愣,抬头看了一眼,皱了皱眉,跟了过去。
他们一进门。
就见燕望欢坐在桌前,面带疲色,给紫湘扶着才起了身,轻声道:
“望欢见过爹娘,请恕望欢身体不适,不便出去迎接。”
“无妨。”
燕丞相摇摇头,甚至连表面上的关心都懒得去做,直接道:“你去兆尹府,可听到萧涣说什么了?”
他这话一出,大夫人立刻接道:
“燕望欢,你爹在这,你可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知无不言?”燕望欢笑了笑,轻声道:“可是望欢不明白,爹想要我说什么?”
她摆明了是在装糊涂。
燕丞相皱起眉,不悦道:
“望欢,景安也是你的兄长。”
兄长?
这词可真够新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