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的帖子邀了相府众人,从燕景安到燕紫昭,谁都没落下,倒是公允的很。
只是到了当天,出现在大门口的人,却只有燕景安和燕唤喜。
燕紫昭的性子怯,二夫人看她看的紧,打小离门的次数都少的可怜。这场面,让她单独前去赴会,她吓都要吓死了,当然不愿。
至于燕叶玉和燕问然…
七皇子牵头的诗会,到场的都是些达官显贵,大夫人怎会让她们出了风头,抢走燕唤喜的光彩。
一个燕望欢,已是前车之鉴。
同样的错误,她再不会犯。
估计是禁闭的日子不大好过,燕景安的身形清瘦不少,面颊凹陷,面带三分虚色,唯有眼神阴鸷了不少。
一见燕望欢,他脸色登时冷下三分,嘴唇翕动,似是想说些什么,话都到了嘴边,给燕唤喜抢了先。
她走上前,亲昵的挽了燕望欢的手,柔声问:
“望欢身体可好些了?”
“已是好多了,劳烦妹妹挂心。”
“早想去看你来着,不过听祖母说,你身子还未大好,不便见客,就没过去。姐姐可不要埋怨我。”
“哪里的话,妹妹能挂心,就足够了。”
燕唤喜唇角含笑,跟她越发的亲热,“其他的姐姐都有事要忙,幸好望欢你还会去,不然就剩我一个人,想想都心里发慌。”
“妹妹落落大方,京城才俊都趋之若鹜,哪舍得让妹妹你受冷落。”
“望欢莫要打趣我了。”她红着脸,眼眸低垂,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轻声道:“之前可是听说,七皇子晓得姐姐生病,差人送了不少好东西过来。且七皇子过去从未牵头过诗会,这次,保不定就是为了见姐姐一面,才会设下的呢。”
她到底年纪尚幼,又几次给燕望欢手里吃亏,心中多多少少存了些许怯意。
此番试探,更是小心的紧。
生怕给瞧出端倪来。
燕望欢瞥了眼不远处,正竖着耳朵听动静的燕景安
,摇头道:
“妹妹多虑了,此次诗会七皇子确实有相见的人,但却并不是我。”
“那是…”
“唤喜,走了。”
燕唤喜正欲追问,燕景安竟是出声打断了她。
她回过头,兄妹两个对视了一眼,他摇摇头,率先登上马车,回头道:
“到时辰了。”
燕唤喜这才跟上。
他们出行并未多高调,一架马车,三人坐在车厢,谁都没有再开口。
燕景安恨燕望欢恨得要命。
巴不得现在就摸出把刀,捅进她的心窝。
能忍着同处在一个狭窄的空间,已是相当的不容易。
车马慢行。
一路行至一湖边酒楼。
有清香携风而来。
门上挂着花梨木匾额,已经上了年头,上书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
燕望欢下了马车,抬头去望,轻声道:
“草庐。”
倒是有几分雅意。
燕景安满面的阴沉给下车的一瞬,藏匿的无影无踪,他一整衣摆,大步踏进了门。
草庐一楼空空荡荡,只留一少年守在门口。
都是贵客,今个这地儿,自然不再接待旁人。
少年面色冷淡,见了燕景安,脸上神情也没多少变化,只是鞠了身,沉声道:
“恭迎燕公子、燕三小姐、四小姐,二楼请。”
知道他是七皇子的人,燕景安心中虽恼他无礼,但只能忍了气,微微颔首,带着燕唤喜直接上了楼。
燕望欢落下半步,行礼道:“又见面了,从胡。公。子。”
从胡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很快低了头,道:“从胡一介下奴,不敢受三小姐的礼。”
“您自谦了。”她摇摇头,轻声道:“七皇子多次跟我夸赞你,话里话外,更是视从胡。公。子如亲弟一般,望欢这一礼,您还是受得的。”
从胡一愣。
不等他回应,燕望欢已经是踏上了楼梯。
似乎是察觉到从胡的目光,她回过头,勾起唇角,微微一笑。
楚玉早就到了。
不只是他,除了些叫不
上名字的京城公子,楚濂楚霁,甚至况铮也在场。
燕望欢眸光一扫,落到他身上,微不可查的顿了一顿。
她和况铮,已是好些日子没见了。
彼此之间,既没有联络的方法,同样也没有交流的必要。
都是步步为营,任何举动,都可能给有心人抓到端倪,带来大麻烦。
可四目相对。
她还是在心中轻叹一声。
正是少年,身形一日比一日拔的更高,况铮又是天生一副好模样,还未彻底成人,气度相貌已是不输几位皇子,甚至隐隐还要胜上一筹。
他过于出彩了。
即使刻意收敛了锋芒,偶一见得,也能窥得过去几分钟灵毓秀的姿容。
燕望欢忽然明白,为何皇上要楚玉事事不落况铮。
七皇子聪颖过人,又心细如发,但凡觉察了况铮任何有要恢复的迹象,都能最快做出反应。
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真正的相信过况铮,已经疯了的事。
燕望欢敛了心思,垂下眸,一一见了礼。
楚濂冷哼一声,并未做出理会,楚霁若有所思,目光给她和燕唤喜的身上辗转,最后还是对她点了点头,当做招呼。
楚玉立刻起了身,迎上前,柔声道:
“身体可好些了?”
“谢七皇子挂心,已经好多了。”
“前几日送去的东西,可派上了用场?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告诉我。”
燕望欢笑笑,道:“那望欢就再次谢过七皇子。”
“和我客气些什么。”
他们语气熟络,言谈之间,更是仿若多年老友。
众人面面相觑。
都是想着之前听到的传闻,果然不假。
七皇子英雄救美,救了从望京寺回京城为母请医,却给路上遇袭的燕三小姐,又为其找了大夫,一路舍身护送。
此间一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属实是不同寻常。
难不成这相府的私生女,要摇身一变,攀上七皇子,登高为妃了?
先是六公主,又是七皇
子。
这燕望欢,到底有什么本事?
从个贫民百姓摇身一变成了丞相府三小姐不说,又得了诸多赏识,若是再讨七皇子欢心,那可真是一夜之间,飞上枝头了。
能坐在这的,自然都不会是什么蠢笨之徒。
目光交汇,眼神闪动。
再去看燕望欢时,眸中都多了几分意味深长。
只有况铮。
他低了头,藏住了面上的所有神情。
楚玉像是浑然不觉,亲自领着燕望欢去了座位,柔声道:
“坐吧,我特地吩咐了厨房,给你准备了些清淡的饭食,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七皇子不必费心。”
燕望欢给燕景安和燕唤喜之间坐下,跟况铮处在斜对角,她只要偏过头,就能看到他的俊逸的侧脸。
只消一眼,仿是不经意之间,况铮也抬起了头。
视线相交。
无数复杂的情绪溢出眼眶。
燕望欢立刻敛了神色,装作不经意的环顾一圈,又低下了头。
她和况铮之间的联系,一但被发觉,他们两个,都是必死无疑。
时机未到。
除了忍,再无任何办法。
宾客尽数到齐。
楚玉举起杯,道:
“偶有佳兴,邀诸位前来饮酒作乐,今日不用拘礼,无君臣,无上下,只消尽兴而归。”
“楚玉敬各位。”
他轻笑一声,举起来,给酒一饮而尽。
其余人连忙端杯应和,就连燕唤喜都斟满酒,除了无人注意的况铮外,一片欢腾。
酒过三巡。
拘谨给楚玉毫不作伪的态度消融不少,笑声频显,这些贵门公子下了座,轮番敬起了酒。
一派喧嚷中,唯有燕景安身边空无一人。
他的脸沉的似是能滴出水来。
这些人对着他,和避着瘟疫似的。
偶尔连目光落过来,都要飞快的躲开。
以他的骄傲,又放不下身段去主动和谁搭茬,有心想找楚濂解释,可从头到尾,这九皇子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唯一一次给目光转过来,
还是瞧的燕唤喜。
燕景安怎能不恼。
他一杯接一杯的灌着酒,脸色是越发的难看。
差不多了。
燕望欢估摸着时间,目光望向楚玉,微微的点了点头。
后者会意。
他拿杯走至燕景安身旁,笑道:
“景安兄,我早听闻你大名,只是你常年与我九弟在外游学,未曾得见。今日终于有了机会,我们坐下来好好聊上一聊,我可有不少问题想向你请教。”
燕景安一愣,眼中浮现一抹激动之情,他连忙起身,端起酒杯,急声道:
“多谢七皇子赏识,景安愿意相陪!”
楚玉笑着点了点头。
他饮了酒,对着燕景安做了个请的手势,竟是带着他去了楚濂身边。
这一举动,倒是超出了所有人的意外。
燕景安和楚濂都是一愣。
楚濂最近给那些流言蜚语闹得是心烦意乱,一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登时皱了眉,不悦道:
“七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听说最近京城里,好像有一些谣言,传的沸沸扬扬。”楚玉笑了笑,不顾楚濂陡然转冷的眼神,继续道:“百姓愚昧,若是给其之间流转,即使不证,清白终会自明。可我听说,连些达官贵族,我辈栋梁,也跟着信了那些无稽之谈。
“简直可笑。”
楚玉敛了唇角的笑,目光给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又接着道:“诸位都是未来的股肱之臣,相信不会连一个无凭无证的谣言,都去轻易相信。如此,可丧了我靖楚,大好男儿的风貌。”
他一番话,给人提的老高,又重重的摔回地面。
除了一脸感激的燕景安外,其他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难不成,今个这局,就是七皇子为了给九皇子和丞相公子洗清谣言设的?
楚霁略一沉思,眼中闪过一道厉色,沉声道:
“七哥说的是,九弟,此事要怪,得怪那传出谣言的贼人,与旁人无关,你也莫要再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