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翠娘对燕望欢这般亲热,众人的神情不免都有些古怪。
燕问然表现的最为明显,看着她们牵在一块的手,嘴角一撇,丝毫不掩嫌恶。
其他人虽然也是不屑,但到底还有做掩饰,眸光闪动间,很快恢复了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是我来的晚了。”燕望欢让槐兰递了礼,笑道:“还请九姨娘不要见怪才是。”
“望欢是个大忙人,能来我就很高兴了,哪还能怪你。”
话说的客气,礼备的也足够厚重,给足了翠娘面子,她唇角笑容更深,拉着燕望欢上前,竟是给安排在了她身侧的位置。
按理来讲,有其他姨太小姐在,这位置于情于理,怎么都是轮不到燕望欢。
但翠娘有心交好,又想在其他人面前展露下和燕望欢交情,这才忽然之间亲热了不少。
胎儿孕育不久,小腹依然平坦,只是她刻意向前挺着肚子,又伸手护在腹前,模样比七八个月还要小心。
何柔知晓这八成是给她看的,垂了头,眼中有讥讽之色一闪而过。
怀了孩子又如何?
能不能保住肚子里的种,还说不一定呢。
燕望欢倒也没客气,对于翠娘的示好照单全收,她在主座右手边落了座,端起茶抿了一口,也不急着开口,等着其他人主动发问。
府里一连串发生了这么些大事,她们怎么可能坐的稳。
先是燕望欢被罚跪,何柔翠娘等人还在庆幸,没想到转眼之间,这天就变了。
六公主上门,不仅没有惩罚燕望欢失礼未迎之罪,反而为她喝骂大夫人,惩处燕唤喜。
这该是何等的交情?
一息之间,所有人看着燕望欢的眼神都变了。
隐隐,都增了几分忌惮。
燕唤喜罚跪祠堂,大夫人担忧女儿亲自相陪,连翠娘身怀有孕这么大的事都没参与进来,但凡
她还有点空闲,早到场敲打一番了。
但就是因为大夫人现在自顾不暇,抽不出手,没富余的空闲顾忌旁人,才是最好的时机。
翠娘看了燕望欢一眼,心中喟叹一声。
她到底是做出了选择。
打昨个燕望欢让她将有孕的消息告诉给燕丞相,翠娘就一直在犹豫。
她顾忌大夫人,但也知道,这肚子再过一阵可是瞒不住了。
最后心一横,才给晚上休息前,将这桩喜事透露出去。
果然,燕丞相大喜。
之前因为燕唤喜带来的烦忧被一扫而空,他好生安抚了翠娘,赏了无数的金银补品,言语之间,对待这个未出世的孩子甚为看重。
翠娘虽然欣喜,但等劲头过了,不免有些担忧。
燕望欢的话,她可都是清楚的记得。
这孩子不仅是聚宝盆,也是催命箭。
但她无论如何,都要护住自己和孩子才行。
既有想法,翠娘只能和燕望欢合作才行,毕竟,能给大夫人逼到这个份上的,只有燕望欢一个。
众人一时无话。
燕望欢也不急,品着茗茶,热气氤氲升腾,模糊了她脸上的表情。
燕叶玉和何柔对视一眼,她似要开口,给何柔一个眼神看的忍了回去。
出头鸟,谁也不想当。
陆氏挨个看了一圈,其他人忌惮大夫人,她却无所畏惧,此时也不介意主动开这个口,笑问道:
“听说望欢昨个去看唤喜了?”
她这话一出,其他人眼睛都是一亮。
终于到了正题。
燕望欢心思一动,看来这二房在相府也不是两眼一抹黑,她不疾不徐的放下茶杯,道:
“是去看了一眼。”
“不知唤喜状况如何?这孩子打小没受过苦,跪几日,有她受的了。”
“唤喜还好,应该会有人照顾着,无需太过担忧。”燕望欢垂下头,装作没听出她话
中深藏的暗意,“都是公主的吩咐,等过几日公主消消气,可能会收回成命也说不定。”
陆氏扬起眉,“望欢这是要进宫?”
“暂时还不打算去触霉头,等等再说吧。”
燕问然是个憋不住的性子,她不太关心燕唤喜如何,甚至听闻此事,还隐隐有些窃喜,但却真的好奇燕望欢和六公主的关系,忍不住问:
“你怎能说入宫便入宫?不等公主通传的吗?”
“我有公主的牌子。”燕望欢微微一笑,“如此,便可以随时进宫去面见公主。”
“公主对你可真好。”
燕问然心里泛酸,瞥着嘴,拉长了音继续问:“燕望欢,你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公主对你如此重视?”
这话一出,连翠娘都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她真是毫不客气,浑然没给自己当成外人,张口就问上了秘密。
到底是给大夫人调教长大的出头鸟。
毫无脑子可言。
但也不得不说,这问题的答案,她们也很好奇。
都竖起了耳朵,打算认真的听上一听。
燕望欢看了燕问然一眼,直给她看的浑身发毛,正想开口,就听燕望欢抢先了道:
“公主说,我们有缘。”
“怪不得。”翠娘立刻接上话,赞叹道:“都说公主仁慈善良,此次一见,果不其然。”
她主动站出来圆场,省的燕问然再说出点什么不好听的来。
虽然不管她们用什么来探口风,燕望欢都不会上当,但翠娘才意识到了这点,连忙做出了反应,现在她可不想遭到谁的连累,沾上一身的腥。
她还需要燕望欢。
陆氏也没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而道:
“翠娘有孕,乃大喜事,老夫人说是过几日想出去拜佛参禅,为燕家后辈祈福,不知望欢到时可有空闲?你若不去,没人伴在老夫人身边,
她现在习惯了你,可是会不适应的。”
不知是否是错觉,燕望欢总觉得陆氏这话里,带了点暗示在里面。
但没头没尾,她一时也参不透,想了想,点头道:“老夫人若是要求,望欢自然是要去的。”
“希望到时候唤喜也能离开祠堂,与大家一同前往。”
此话一出,燕望欢才算反应过来。
陆氏哪里是想让燕唤喜去,分明是在暗示她,竭尽所能,将燕唤喜继续留在府上。
但她意欲何为?
燕望欢心念转动,笑道:“唤喜身子骨不好,这次又受了惊,就是离开了祠堂,估计也要好生休息上一段时间,应是去不得了。”
她确实欠陆氏一份情。
既然想要留下燕唤喜,不过小事一桩,她确实可以帮忙。
经此,也可和陆氏建立合作。
果不其然,陆氏一听,眼睛顿时一亮。
燕望欢垂下头,抿了一口茶水。
陆氏的事,定然和燕紫昭抹不开关系,她现在不问,过不了多久,也会有人主动送上答案。
祝福话说的差不多了,见燕望欢不急不缓,显然是和翠娘有话要说,其余人也就识趣的告辞离开。
很快,房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翠娘的手再一次的扶住了肚子,她叹息一声,道:
“三小姐,我可照你说的话做了,若是大夫人到时候发作,你可要拉我一把。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跳不开谁,你不妨和我说实话,现在打算怎么对付大夫人?
“我哪有什么打算。”燕望欢瞥了她的肚子一眼,“九姨娘太小看自己,只有这孩子在一天,你在这相府就能安然无恙。”
“可是大夫人那头…”
“九姨娘莫急,我会想办法的,你既然信得过我,那就暂且等上一等。”
燕望欢起了身,走出两步,回头看向有些不悦的翠
娘,柔声道:“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照顾好自己,以及肚子里的相府二少爷,提防着点身边的人,如果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会差人联系你。”
她说完,毫不犹豫的出了门。
只留下翠娘,瞪圆了眼睛,双手护在腹部前。
一夜的时间过去,对于燕唤喜和大夫人来说,都差不多到了极限。
没让燕望欢等多久。
燕景安气势汹汹的冲了门,一掌拍在桌上,怒道:
“燕望欢,娘和妹妹身陷囹圄,你居然还有心思在这画画?”
他这一掌力道不轻,荡起了墨砚里的点点涟漪,画卷里的一枚飞花墨迹未干,晕成了模糊的半圆。
燕望欢全当身侧无人,落完最后一笔,才抬头道:
“妹妹被罚,是公主命令,不知哥哥口中的娘身陷囹圄,又是为何?”
燕景安没想到她还能如此冷静,火气更盛,怒道:
“你还装不知晓?不是你…”
“哥哥,望欢不知你在说什么。”燕望欢打断他的话,眸光渐冷,“娘前去陪伴,已是坏了规矩,要是让公主知晓,连我也要遭到连累,还是说哥哥想要尽到为人子为人兄长的责任,为她们承下这一切?若是如此,我现在便可进宫,去将一切告知公主,只是到时候结果如何,望欢可就不确定了。”
“你!”
燕景安大怒。
却又拿燕望欢无可奈何。
她背后站着六公主,铁壁一样的后盾,让他连教训一下都得犹豫再三,生怕燕唤喜的事发生到自己的头上。
燕望欢深知他性子如何。
欺软怕硬,让他出头不敢,倒是有本事上这来叫嚣。
“哥哥要是没事,就先离开吧。”燕望欢低下头,再次执起画笔,“要是想为唤喜解难,与其来寻我,为何不去找爹帮忙呢?望欢区区庶女,哪有本事为你们分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