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公主气势汹汹的走了。
给莺儿等一众婢女吓了一跳,连忙跟了上去,只留下两个看着燕唤喜的,还停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
她们已经许久没见过公主发这么大的火儿了。
也不知道燕望欢是怎么得罪了她,但若真的是她惹恼了公主,为何一点的惩罚都没有降在身上?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其中一个转过身,悄悄追上了莺儿,小声问:
“莺儿姐,相府四小姐那头,该当如何处理?”
莺儿放慢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同样压低了声响,“燕小姐走了吗?”
她说的当然不会是燕唤喜,婢女摇了摇头,道:“还没,燕小姐还在那里。”
“那就让她继续跪着吧,你伺候好燕小姐,也留着神看着她点,等到什么时候燕小姐要离开,你们再让她起来就是了。”
婢女应了一声,默默退了回去。
只剩下燕望欢一人坐在厅中。
已是可以离去,她却不慌不忙,双手各执起一枚黑白棋子,与自己对弈,倒是短时间内还不分伯仲。
她能感觉到燕唤喜的目光。
也知道,只要现在起身出宫,便能解救她这妹妹脱离苦海当中。
燕望欢却没打算动。
让她跪着吧。
不急。
“让我看看,这是哪里来的金丝雀,飞到我家的后花园里来了。”
忽的,一道带着调笑的声音响起,燕唤喜豁然转头,眼里夹杂着丝丝泪意,惊喜道:“九皇子?”
楚濂站在不远处,一身蓝衣,面带着三分不羁的笑意,只是衬着那阴沉的相貌,依旧未曾给人亲近之意,反倒是寒毛直竖,直想离的更远些才好。
但现在燕唤喜也管不得太多了。
她啜泣一声,声音颤抖,瘦弱的身体更是如风中残柳,好像随时都要昏倒过去。
美人遇难,楚濂当然不会不管。
他顿时满脸怜惜,快步
走上前,斥道:“大胆奴才!怎么回事?为何让相府小姐跪在这里?”
两个婢女刚赶回来,见状连忙跪下,颤声给事情解释了一遍。
一提到了六公主的名字,楚濂眉头皱的更紧,眼中有犹豫之色闪过,但还是搀起了燕唤喜,道:“若是她要问,便说是我的主意,锦玉最近真是太过胡闹了!”
“这不怪六公主。”燕唤喜轻轻摇头,才起了身,娇躯却是一颤,险些再次栽倒,幸好楚濂及时扶了一把,才免得重新跌回脏污之中。
燕唤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不留痕迹的退了退,垂着的眼四下扫了一圈,见没有旁人,才道:“是唤喜做错了事,惹得姐姐和六公主不开心,还请九皇子不要管唤喜了,让唤喜继续跪着便好。”
她说完,欲要再次下跪。
楚濂一把拉住了她,不悦道:“不准跪!本皇子在这,还能让你继续受了委屈?”
“可是姐姐和公主……”
“姐姐?”楚濂眯起眼,“你是说,那燕望欢?”
燕唤喜以袖掩面,轻轻点了点头。
“她的翅膀,可真够硬的啊。”
之前在琅玡别宛,就已经被平白的夺了一次头筹,风头被个小姑娘压住,又没探听出消息来,他已是不满。此时又见,楚濂显然对燕望欢没多少好感。
再加上燕唤喜又一副颇为可怜的模样,更是激起了他心中的保护欲,当即沉下脸,怒道:
“我到要看看,这皇宫里什么时候竟是她说了算了!”
两个婢女没有办法,只能给楚濂带了路,燕望欢听到这串急促的脚步声,不慌不忙的放下棋子,瞥过一眼,慢吞吞的起身行礼。
“民女燕望欢,见过九皇子。”
“还知道我是九皇子?”楚濂冷笑一声,扶着燕唤喜落了座,这才继续冷嘲热讽道:“让自己的亲妹妹跪在这寒天冻地
里,燕小姐好狠的心啊。”
“民女可没这个本事。”燕望欢半垂着眼,声音依旧轻飘飘的晃在旁人耳中,“唤喜只是听从公主殿下的吩咐罢了,与民女无关。”
“那我这个皇子若是让你去跪,你可愿意听从?”
“当然。”
“那你就去跪着吧。”楚濂一甩衣袖,傲然道:“就唤喜之前跪的地方,本皇子现在命令你,跪到唤喜满意,让你起来为止。”
两个婢女惊的瞪大了眼睛,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中一个想要去偷偷通知莺儿,但才迈出一步,就给楚濂喝止住。
燕望欢依然不急,缓缓站直了腰,“九皇子的命令,民女自然要遵从,只是六公主在离开前,特意吩咐过民女,要在这里等着她,并且寸步不准离。那还请问九皇子,民女现在是要遵从六公主的吩咐,还是您的命令呢?”
她抬起头,一双眼瞳漆黑如墨,视线一触上,仿是要连魂儿都要被吸进去的似的。
连楚濂都是一愣。
燕唤喜见状,在心中暗骂一声,出声道:“九皇子,请您不要责罚姐姐,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惹得公主殿下不开心了,您若是要责罚,还是请责罚于我吧!不然等下六公主回来了,我……我怕是……”
她说到一半,捂住脸,低声抽泣起来。
楚濂离京多年,才一回来,暂还不想和六公主闹了不愉,只是被燕唤喜这么一哭,他是赶鸭子上架,无论如何都要惩治燕望欢一番了。
若不然,还以为他怕了六公主。
楚濂咬紧牙关,眼中阴沉之色更重,道:“本皇子让你去跪着,你没听到?”
“九皇子这是确定了?”燕望欢后退一步,却并未离开亭中,“若是六公主到时候怪罪,还请九皇子为民女作证。”
“你这是在威胁本皇子?”
“民女自然不敢。”
楚濂嗤笑
一声,道:“我那妹妹若是真的还会回来,怎会只留两个看着唤喜的下等奴婢在这,你可莫要狐假虎威,在这仗势欺人!”
“可能是因为临有要事吧。”燕望欢一脸的轻描淡写,徐徐道:“民女听说,公主好像是去御书房了,至于见谁,民女不敢多猜,但九皇子应该不会不知晓。”
楚濂一愣。
燕望欢点到为止,也不再等他,转身就要走向燕唤喜之前下跪的位置,两个婢女缩在角落,想要阻拦,却又不敢开口。
最后,还是楚濂张了嘴。
“等一下!”
他的声音在短短的几个呼吸之间沙哑了不少。
燕望欢早知会如此,转了身,一脸疑惑的问:“九皇子还有何吩咐?”
“你既是妹妹的人,这次便看在锦玉的面子上饶了你,若是下次再犯,本皇子定不会让你好过!”
这人当真是有意思。
连放狠话都能说的毫无压迫力。
怪不得当初的楚霁,从头到尾都没给他当成敌人对待过。
楚濂,根本不配。
几个皇子当中,他不是最傻的,但不管是心胸还是眼光,都比几个哥哥差的太多了。
话既然已经说出来,要么咬着牙坚持最后,要么干脆些放低姿态,这已经给脸面摔倒地下,还硬捡起来贴回去,才是真的蠢的要命。
燕唤喜的面上有短暂的不可置信,喜色还未从眼中消退,便转成了一片惊愕。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燕望欢死里逃生,重新回了座位,还偏了头,对她微微一笑,柔声道:
“失望了吗?妹妹。”
楚濂的性子,她最是清楚不过了。
摆出公主可能还不够,但只要隐隐带出了皇上的名头,他一定不会因为个燕唤喜而继续出头。
才回了皇宫的皇子,和一个全国皆知的备受宠爱的公主,他就是蠢的,也晓得彼此在皇上眼里的轻重。
但凡六公主向上告了一句状,他绝对不会是受到偏袒的那个。
三言两语之间,燕望欢再次拉回了优势,她继续优哉游哉的与自己对弈,全当另外两个人不在。
燕唤喜愣了一会儿,还有些不甘心,伸手整了整凌乱的发鬓,柔声道:
“上次一别,九皇子有许久未到相府去了,哥哥一直念叨着您,父亲也说,想要见见九皇子。”
她一开口,楚濂的表情瞬间软化不少,声音也柔了下来。
“最近有些事要处理,等过段日子,我邀景安出行诗会,唤喜可要一起去赏玩一番。”
燕唤喜眼睛一亮,连忙应下,“自然,九皇子肯邀请唤喜,是唤喜的荣幸。不知到时候,唤喜其他的姐妹可以一同前往吗?”
“自然可以。”楚濂面带笑意,颔首道:“相府小姐各个天姿国色,愿意与我等一同吟诗作对,是我等的荣幸。”
燕唤喜看向燕望欢,红着脸道:“望欢,你最近认字认的如何了?不知愿不愿意于我们一同前往?”
燕望欢不急着开口,楚濂已经接了话问:“认字?”
燕唤喜点点头,一脸温柔的道:“望欢回来的时间不长,读书写字都是刚开始学习,不过她学的很快,想来也是可以跟着我们一同去的。”
楚濂嗤笑一声,毫不客气的讥讽道:
“大家小姐,居然连字都不识,这成何体统?还出去参加诗会,这若是传出去,相府岂不是要沦为笑柄了。”
他还等着燕望欢牙尖嘴利的回击,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低了头,轻声道:
“是望欢无能,丢了相府的脸。”
这一回,连燕唤喜都有些发愣。
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半点着力点都撑不到,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燕望欢下完了一盘棋,然后规整好双色棋子,端起茶水,云淡风轻的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