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景安既是嫡子,又是相府小辈里唯一的男丁,老夫人见他回来,面上难得见了笑意,他也懂事,纳头便拜,恭敬道:
“景安拜见祖母。”
“好好好,快起来吧。这么长时间过去,景安都长这么大了,真像你父亲。”老夫人感叹一声,竟是起身下位,扶起了燕景安,道:“这次回来能留几日?九皇子也到了年龄,还要继续在外游学吗?”
“暂且不知。”燕景安顺势起身,摇头道:“九皇子这次回京,主要是为了六公主的生辰宴,至于能不能留下,还要看皇上的意思。”
老夫人叹息一声,“你不小了,也该安顿下来,成家立业。这次生辰宴,就让你母亲好好帮你瞧一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这倒不急,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被儿女私情所挟住。”
“哪有这个道理?”大夫人看他一眼,道:“也是时候了,这件事情娘会处理,你就安安心心的等着就好,娘一定帮你寻个知书达理的好人家姑娘,定是要真正的金枝玉叶,才能进我们相府的门!”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的目光瞥向了燕望欢,毫不掩饰眼中的厌弃。
燕望欢低眉敛目,全当没看到她的暗示。
原来是六公主的生辰,怪不得九皇子会在这个时辰赶回来。
不同于其他的公主,六公主乃皇后所出,是当今太子的嫡亲妹妹,极受皇上宠爱,又逢及笄生辰,这么好的机会,九皇子会出现一表重视,也是自然。
上辈子相府的诸多主子小姐,都受到了邀请,她确实知晓此事,毕竟府里下人传的沸沸扬扬,各路消息不绝于耳,光听都了解了个七八成。
当时相府多了个三小姐的消息,还无人知晓,大夫人又有意隐瞒她的存在,这种重要的场合,自然不会让其出去露
面。
但此时,燕望欢归来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大夫人想藏都藏不住。
燕望欢眼中精光一闪。
说起来,她上辈子,还和六公主有过一段渊源。
“六公主生辰,相府也应受到邀请,还得提起做好准备才行。”老夫人沉思一会儿,道:“去让人准备礼物,要稀罕且金贵的,莫要堕了我相府的脸面,”
“老夫人请放心,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定让公主满意。”大夫人含笑应下,燕景安沉思一番,道:“娘,公主万金之躯,寻常的物件定是瞧不上眼,这次的礼物,定要无比特殊才行。”
“这样…。”大夫人皱了皱眉,犹豫道:“我晚些差些人过去,打听一番,你就好好休息,不要跟着费心了。”
“那就麻烦娘了。”
话音刚落,燕丞相大步进门,燕景安一见,连忙跪倒在地,恭敬道:
“孩儿见过父亲!”
父子两人已有许久未见,燕丞相将其上下打量一番,见他身形挺拔,双眼炯炯有神,不失为一个昂藏男儿,满意道:
“回来就好,起来吧。”
“是!”
燕景安起了身,脸上兴奋之色不减,燕唤喜见状,捂着红唇,笑道:
“哥哥这一回来,府里的气氛都好了不少,不然都许久没看到祖母和爹爹这么高兴了。”
“我看哥哥这相貌气度,估计京城没几个公子哥能比的上呢。”燕问然也凑上去,嬉笑着道:“哥哥什么时候有空闲,给我讲一讲外面的趣事如何?”
燕叶玉摇摇头,嗔怪道:
“你这丫头,兄长旅途劳顿,哪还能再废这个心由你撒娇。”
“不累,给妹妹讲个故事,能累到哪去。”
这一家人亲亲热热的凑在一起,连燕紫昭都忍不住走过去,听着燕景安和旁人交谈,偶尔说出点趣事来,她更是眼睛泛光
,听得更加认真。
燕景安目光偶尔扫过燕望欢,见她一直没有上前应和的意思,只是坐在原位,微垂着头,像是和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这个三妹妹,未免太古怪了点。
燕景安忍不住微微皱眉,正想开口,有婢女快步前来传信,晚饭已经备好。
他没了空闲继续留意燕望欢,想要去搀老夫人,谁知道她起了身,却是第一个唤了燕望欢的名字。
燕望欢快步上前,和他们擦肩而过,扶起老夫人手臂,轻声道:“今日时辰尚早,祖母等下可以多用些膳食,晚点我再去煮健脾胃的汤水,给您送过来,晚上便能休息好了。”
老夫人微微颔首,在她的搀扶下,先行迈过门槛。
燕景安颇为惊讶,老夫人向来最是刻板公正,在他的印象里,对待小辈,她素来是严厉有余,亲近不足,哪有这般特殊的时候。
这燕望欢,是有什么本事?
他看向燕唤喜,眼露疑惑,后者微微摇头,示意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有了燕望欢每日变着花样送来调理脾胃的汤水,老夫人的食量增加不少,燕丞相许久未跟着一起用膳,此时一见,惊讶不已,顺着夸了燕望欢两句。
这两声一出,大夫人的脸色登时难看不少。
她实在是不明白,燕望欢是打哪学的这些歪门邪道。
那些奇怪的汤汤水水,她也让厨子学着做了,燕唤喜端上了门,结果连张妈那关都没过去。
好不容易进了门,老夫人只抿了一口,便让下人送客,连个好脸色都没给。
该做的事儿,她和燕唤喜做了不少,效果却是千差万别,燕望欢得了老夫人的宠爱,她们倒碰了一鼻子灰。
这一回,连燕丞相似乎都开始对燕望欢青眼相加。
大夫人哪里忍的下去。
似乎看出了她脸色不对,等到用过了
饭,燕景安和大夫人前往书房,他又想起燕望欢,忍不住道:
“娘,那燕望欢是何来路?年纪不大,倒是傲慢的紧啊。”
“她?”大夫人皱了皱眉,道:“你莫要理会她,我最近忙,没匀出空闲来,等过几日忙完了你的时间,我有是办法给她赶出去。”
“她惹娘生气了?”
“岂止是生气,她的本事可大得很呐,才几天的功夫,就给老夫人哄的服服帖帖,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邪魔外道。”
“一个小丫头而已。”燕景安笑笑,“娘要是觉得费心,我大可帮忙收拾了,省的你烦忧。”
“你莫要跟着掺和。”大夫人摇摇头,皱眉道:“她可邪性着呢,沾上了,就没什么好事。你现在刚回回京,现在最重要的是在朝廷谋个一官半职,若是娶一个可以助力于你的女子,便是最好不过。”
“区区一个女子罢了。”他显然对燕望欢极为不屑,但也顺从的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眼里寒光闪动,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娘,这事你莫要费心,我自然有数。”
“那六公主,已是及笄的岁数,你可曾听九皇子说起过她?”
燕景安不知她为何忽然说起公主来,想了想,道:“有过一次,说六公主骄纵任性,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除了皇上之外,好像没谁的话是听的进去的,娘问这个做什么?”
“我是担心你。”
“我?”
“过了及笄宴,便是选夫婿的年纪了,万一公主看上了你…”大夫人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驸马虽好,可你是相府独子,这一身的才华抱负,要是付之东流,岂不可惜。”
燕景安一愣,安慰道:“娘放心,我会尽可能避着公主些的。”
“如此便好。”
要是知道这母子两个,正在认真的商讨该如何躲开不被公主瞧上,
燕望欢估计要笑的半宿睡不着。
可惜此时她正在厨房,坐着个小马扎,手里捏着蒲扇,想着生日宴的事。
时间不多了。
她清楚六公主的性子,皇家的金枝玉叶,眼高过顶,这世上常见的金银珠宝在她看来比田地里的泥巴还普通。
想别出心裁,相当不易。
况且公主还到了及笄的年纪,生辰宴过去,选驸马之事,便不能耽搁。
丞相膝下只有一子燕景安,他自然不会成为驸马的人选,但多年在外,他急需个出众露脸的机会,这次生辰宴,便是个顶好的机会。
燕丞相定不会错过。
燕望欢缓缓煽动蒲扇,火光映在她的面颊,多了三分燃烧的艳色,连带一双漆黑如墨的眼中,也比平日活泼了些许。
槐兰看的有些出神,忍不住道:
“小姐,您真好看。”
“嗯?”燕望欢看她一眼,笑道:“再好看,还能比的上我那妹妹?”
“那不一眼。”槐兰急红了脸,认真道:“我就是觉得小姐好看,比其他的所有小姐都好看!”
“你啊。”
燕望欢摇摇头,盛了煮好的柴芍六君汤,这里面加了柴胡陈皮和几味中药,好在用量极小,气息清冽不刺鼻,倒也适合晚间服用。
她先给老夫人送了汤,转身去了九姨太的院子。
翠娘已经歇下,见她上门,显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好言好语的接她进了门,奉上热茶,才问:
“不知三小姐晚间前来,所为何事?”
她之前并未和燕望欢有多少交集,又知晓她和大夫人不和,这时密会,心里发突,担心给旁人看到,传到大夫人耳朵里,跟着遭了罪。
燕望欢不疾不徐的抿了口茶,道:“我不是来看你的。”
翠娘更加疑惑,“那三小姐是…。”
燕望欢一笑,目光缓缓下移,停下了她平坦的肚腹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