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明奕入宫侍疾已有两日,苏晚吟整整两日未合眼。
晋王毫不吝啬将王府里三层外三层守起来,侍卫虽未明言,但苏晚吟知道事情怕是不妙,心里没来由紧张。
青玉用热帕子给她敷了眼睛,“锦衣卫说温大夫在宫里候命,但他的药童在王府,说是王爷吩咐务必伺候好小姐。”
苏晚吟斜卧在贵妃榻上,闭了闭眼,问,“宫里什么情形?”
青玉面沉如水,“陛下到现在还没醒。太医一直在暖心阁守着,连参片都用上了。”
参片都是在关键时刻吊气用的,德庸帝这一遭怕是艰难。
“程贵妃和齐妃轮流伴驾。”青玉顿了一下,“程贵妃说早上陛下醒了一会儿,传旨让太子处理政务,并···催促晋王赶紧离京。”
苏晚吟眉尖蹙了一下,“程贵妃未免太心急了。”
“晋王离京的日子还没定,就算定了也得内阁出批文,她说陛下吩咐,连个手揄都没有。王爷不会听的。”
“沈度沈御史第一个提出异议。”青玉努力回忆着雪境的原话,“王爷虽失利,但太子不得人心,又十分记仇。朝中大臣除了王爷的人,还有一少部分年轻的实干派对太子也不服。”
“虽说他们未必是护王爷,但事
态对王爷有利。”
“太子没法子,放下狠话让他们等着看陛下的圣旨。”
苏晚吟闻言,揉了揉眉心,虽知裴明奕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但程贵妃能进暖心阁接触皇帝,机会便多了。
“锦衣卫有没有说,陛下约莫什么时候能醒?”
青玉神色黯然摇了摇头。
“吩咐咱们的人,这两日无事别出府。太子既动了心思,一定会不顾一切扳倒王爷,实在找不到什么,难保不会从我们这里下手。”
苏晚吟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冰冷,“若谁落到了太子手中,别怪我无情。”
青玉不禁打了寒颤,“是。奴婢领命。”
第三日,德庸帝还没醒,太子早朝当真拿出一副手揄,不但让晋王迅速离京,还要让郊外的北营军入城护卫皇宫。
“巡防营和禁军都在,陛下绝无可能调动北营军。这旨意我第一个不信!”
“陛下宠爱晋王,此刻病着更想让王爷在床前尽孝,怎么可能急着赶王爷出京?”
“没错!程贵妃说陛下苏醒,并无旁人见到。且陛下既有力气下旨,必定是传给内阁首辅。”
不需裴明奕可以安排,太子这般心急,做得漏洞百出,很难让人信服。
幸而德庸帝年后将一批得力的年轻官
员外调回京,在六部任要职,他们正满腔热血要大展宏图,报效家国,岂能容忍太子胡作非为。
裴明奕让他的人在朝堂保持沉默,私下有条不紊带着节奏。类似沈度这般的中立者,他们心里自有一杆秤,若裴明奕和太子对峙起来,他们还未必会插手。
“放肆!父皇的旨意尔等都敢违背,你们是活得不耐烦了?”太子神色阴冷,将案上折子一把拂到在地。
可惜他这不是威严,更像是恼羞成怒。
内阁诸位大臣也看不下去,“太子息怒,我等老臣这几日都歇在宫里,陛下既醒了,必定会召唤我等。”
“且这几道调动旨意,之前并未听陛下提起。”
太子目露凶光,“你们这是想造反?”
“老臣不敢。陛下尚未大好,不宜如此仓促做决定。这几件事,老臣先压下,若事后陛下问罪,老臣一力承担。”
内阁一发话,太子再想以权压人反而是欲盖弥彰了。
从东宫出来,起了风,天边阴沉沉的,怕是有场不小的雨要来。
徐行给裴明奕拿了件银白色戴围帽的披风,“王爷,太子引起众怒,咱们此时不动更待何时?”
裴明奕却不急,“外头吵得这么厉害,你可见太监总管姜宁着急?”
徐行闻言一惊,“姜公公是陛下放在内宫最好使唤的一颗棋。程贵妃和太子明目张胆笼权,他岂会看不出来?”
“此事摆明是程贵妃和太子弄出的手段,就算姜宁自己脱不了身,也一定会安排人揭穿。可至今没有动静···这、这是···”
徐行倒也不傻,想到深处,目瞪口呆,“难不成是陛下···”
“要下雨了。”裴明奕淡淡几个字堵住了他后边的话。
“太子在大庸虏清白女子到边境做皮肉生意笼钱,这事差不多下午就要传回京城了。内阁多半会将事情交给沈度处理。”
“到时将咱们手里的线索全都抛出去,也算回馈沈御史这几日维护本王之情。”
徐行不解,“王爷,沈御史是那茅房的石块,又臭又硬。他未必会感念王爷恩情,说不定还会觉得您是利用他和太子博弈。”
“再说了,这几日他也不是护王爷,不过是太子做的委实假了。”
裴明奕胸有成竹,“即便他怀疑本王,事关那些清白女子,他也一定会接受。”
果然,消息下午就到了内阁。
事发多日,消息能越过太子顺利回京,内阁的人也知必和裴明奕脱不了干系。可晋王也没有平白冤枉太子!
不出裴明奕所料,沈度与刑部主事一同严查,证据接二连三送到他们面前,太子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若说强抢民女逼良为娼,还在东宫能压住的范围,那程家和蛮夷做生意、私下来往这事关乎国运,内阁首辅当即发了雷霆大怒。
太子再顾不上针对裴明奕,一整夜与他的谋士们商量对策,可再好的谋士也堵不住接二连三被送进内阁的证据。
沈度连夜拿着票子从东宫提了两个太监问话,一行人却险些出不了东宫。
关键时刻是雪境带着锦衣卫救下沈度,锦衣卫代表德庸帝,太子再急也不能真的打杀重臣。
从东宫出来,沈度还心有余悸,“感谢同知大人相救。”
“沈大人不必客气。王爷知道太子被逼急了,什么都做得出来,才命我等前来看看。”
沈度闻言,眸色暗了暗,“王爷恩情,下官他日毕竟报答。但现下···还请恕下官无礼。”
他以为裴明奕要用此事招揽自己为己用。
雪境面上淡淡的,“沈大人多虑。宋相与先皇后俱是被蛮夷所害,非要说王爷有私心,那也是太子确实做下了不可赎的罪行。”
沈度心上一松。
滚滚雷声就在头顶,锦衣卫前脚才走,大雨滂沱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