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池修因为护驾有功,得了许多封赏。
但他对这些身外之物向来不喜,挑挑拣拣,把几样还不错的转手借花献佛,送给了云枝月,剩下的扔回尚书府。
他当然知道,暮辞年和云枝月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他能够插足的,但!
好就好在,云枝月是皇帝,既然是皇帝,那他可以直接入住后宫。
反正他又不需要脸皮和名声这些东西,甚至得知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大臣们举双手赞成。
他是云枝月的青梅竹马,两个人曾经一起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他看着她从泥泞里爬起来,远远等着她恢复成自己最熟悉的样子,再恰到好处的出现,安抚她的不安。
他从未觉得不公平,也从未想过先来后到这个问题。
感情本就是不讲道理的。
自从云枝月决定留下肚子里的孩子,他就做好准备了。
更何况,暮辞年后续的付出,连他听了都震惊。
日日割腕放血,甚至为了遮盖掉血腥气,和姜鹤羽整日商量,最后吞下某种药材,承受钻心的疼痛。
他并不嫉妒,也不会觉得暮辞年
不值得。
只要是云枝月自己选的,他都满意。
因为他频繁出入皇宫,再加上和云枝月关系的确很好,最后直接在宫内给他批了一个住处。
暮辞年几次反对,都没有任何作用。
薛池修就这么住下来,经常去看小公主。
暮烟大概是完全继承了云枝月和暮辞年的聪慧,不管学什么都特别快,呀呀学语的时候,就已经在叽叽咕咕说很长的句子了。
薛池修很好的隐藏了自己对云枝月的爱慕,开始耐心看护暮烟。
其实并不遗憾,他从不觉得和云枝月在一起就是圆满,现在这样能一直看着她,就很好。
云摘星彻底没了从前胆小怯弱的影子,她是长公主,被所有人尊敬。
随着一日日长大,不少贵公子都会在宫宴上偷偷打量她,然后悄悄红了脸。
甚至还有大臣旁敲侧击试探云枝月的口风。
云枝月也问过云摘星。小姑娘嘴巴撅的老高:“我才不要嫁人呢,这些贵公子们只是一时新鲜,我可以一辈子都潇潇洒洒的,姐姐你说过会养我的!”
所以,她就暗地里回绝
了这些大臣们的好意。
养一辈子又如何,诺大的江山,别说一个云摘星,就是十个百个也能养得起。
姜鹤羽直接成了太医院的首席,偶尔去指点一下,平日里随机免费问诊,造福百姓。当然,最多的时间就是赖在云枝月身边,或者去逗弄暮烟。
某个阴雨绵绵的清晨,几个人坐马车出了宫,随后站在了衣冠冢前。
石碑上写的是——季儒卿。
云枝月蹲下来:“愿你现在是自由的。没有了束缚和感情的压迫,你应该能去往自己希望的地方了吧?”
“我尊重你的任何选择,不会说如果你没这样,应该是什么样子这种话。季儒卿,你来时万般卑微受限,走时热烈些也是好的。如今你就算是一缕清风,也比从前自由。”
姜鹤羽皱皱鼻子,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开口。
“虽然你真的很讨厌,但是能做出这个决定,我很佩服你。我研究过这个配方了,你很勇敢,我敬你一杯!”
薛池修也走上来,将酒洒在石碑前。
“前尘旧事就不提了,但就凭你最后做的事,你的确挽救
了很多人。战争死伤真的很正常,可你把这个伤害降到最低了。那就祝你……往后永远自由。”
暮辞年是感情最复杂的一个。
得知云枝月从前受的苦,他当时真的恨不得手刃季儒卿。只是现在……
“敬你。”
只说了短短两个字。
他毕竟用自己的方式守护了云枝月的江山,甚至很好的守住了秘密,没让云枝月知道。
女人能发现,是因为她派黎乐去找季儒卿,想看看他现在去了哪儿,会不会用蛊毒这些东西害人,之后才知道了战场上发生的事。
云枝月仰头看了看连绵的细雨,和远处烟雾般的青山,长长舒了一口气。
“季儒卿,我不恨你了。我看过了你写的遗书,既然这些事情都是你早早做好准备的,那就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这个衣冠冢,是她追问了南珠国从前的皇帝和将军,按照他们指引的地方,派人挖了些泥土回来。
季儒卿死的连骨头都没剩下,也只有融入泥土的这些血了。
雨逐渐下大,有一缕清风,拂过她的面颊,在石碑上似乎盘旋一圈
,才逐渐消散。
几个人站了很久,直到伞快支撑不住雨水的重量,才上了马车。
“从今往后的每一日,都是新的开始。”
“今日就算是告别了从前的一切。月儿妹妹,往后大步往前走,我们都在你身后。”
薛池修声音温和,手轻轻托住她的后背。
一如从前。
云枝月看着马车上的人,笑起来。
“嗯。每一天都会是新的。”
“踏出去的每一步,都会有回应。”
她曾经走过很多艰难坎坷,也踏遍了荆棘泥泞。从污秽不堪中狼狈爬起来,在血泪中挣扎重生。
她也陷入低谷,也觉得自己走的过于曲折,也曾哭过,甚至心里狠狠抱怨过!
甚至开始陷入自我怀疑,觉得这条路是不是错了。
可现在,回过头再看,那些痛苦的日子好像都已经远去,连那些感觉好像都消失了。
苦难并不值得任何歌颂,也从不值得纪念。但云枝月依旧要感谢从前的那些人。
若不是他们,她才不会有如此野心,更不会一步步真正坐上这个位置。
才发现,凡是过往,皆为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