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皇帝自继位登基时,便立陈氏为皇后,坐稳中宫,琴瑟和鸣。
陈氏端庄贤惠,娘家尊贵握有实权,且祖辈曾有三代皇后、两代太皇太后。
即便抛开恩爱情分,立陈氏为皇后娘娘也能够让李景丰坐稳新帝的龙椅,获得些老臣重臣的拥趸。此一举两得,登基继位多年的李景丰却是膝下子嗣薄弱,鲜少有活过三岁的皇嗣,多半都是夭折。曾经有坊间传闻,说是他德行有亏,天道要绝后。
陈氏两年内,为李景丰选秀女进宫,从答应到贵人甚至是嫔妃、贵妃都许了极多,可却仍旧没有音讯。
“嬷嬷,你靠着些,能坐得舒服。”
王氏恭敬的站在旁边伺候着,堂堂刑部尚书的正室夫人此刻却像是丫鬟般,她频频给苏玉使着眼色。
苏玉只拿着银针,解释落针的地方和会有微微刺痛感,便再无多言。若是换做旁人,肯定会趁机好奇的询问嬷嬷身份,甚至是攀谈,可眼下苏玉却安静到令人诧异。
理疗馆内,只有炉灶的沸水咕嘟嘟的冒着泡,发出些声响。
自她进门,苏玉便瞧出,眼前嬷嬷的身份想来是传闻中皇后娘娘的那位
乳娘。
据说陈氏年幼时,换了多个乳娘都不肯进食,只嗷嗷啼哭,眼见着药石无用再饿着怕要熬不过天亮。家里急着寻遍了京城皇宫里的所有奶娘都无用,正打算放弃时,有位姓张的嬷嬷忽而站出来,将陈氏抱在怀里哄了片刻,她竟安分的吮着奶水。
从那以后,张嬷嬷便成为皇后陈氏的乳娘,在皇宫里也地位尊崇。
嫔妃女眷就算是再盛气凌人的,见到张嬷嬷都会低声下气的唤一声“嬷嬷”,这便是看着她如同见了皇后娘娘似的,给足颜面。
张嬷嬷没有言语,只静静打量着苏玉,这般模样清秀,并非是妖颜祸国的狐媚胚子,却有着清丽脱俗的美感让人移不开视线,气度华贵,是打骨子里带着的。
陈氏的规矩,是张嬷嬷自小教导着的。用戒尺和许多规矩家法才会变成今天这般皇后娘娘的端庄模样。可苏玉不过是区区布衣民女,身边也没有教习嬷嬷能够提点规矩,举手投足间的分寸掌握得当。
哪怕是张嬷嬷在心里看着,都不由得会冒出想法来,她要比陈氏更配中宫之位。
“你进京城多久了?”张嬷嬷思索到这儿,
开口问。
苏玉落针飞快并未让她感觉到任何刺痛和异样,将点燃的艾草敷在银针处,她退到左右轻声回道,“不过是两三月的光景……家里有一子一女,想要让他们读私塾,考取功名,也算是能够翻身报效朝廷,总不至于浑浑噩噩的随着我在镇里过日。”
此番解释,跟王氏听闻的相差无几。
可张嬷嬷却微微眯起眼眸,似是有些遗憾的说,“你已成家?”
“是。”苏玉含笑,王氏也开口道,“苏妹妹家里的小丫头是正经可爱的,肉嘟嘟的讨人喜欢。若是嬷嬷见着也必定是喜欢的要紧。”
张嬷嬷并没有搭话,甚至是连眼神都没有给予,只王氏觉得有些尴尬,苏玉巧笑着替她解围,有些调侃道,“王姐姐是这些日子总盼着有些动静,看谁家的娃娃都觉得可爱罢了。”
张嬷嬷只觉得有些遗憾,以苏玉的容貌和规矩,若是能够伺候皇帝,怕是能够很快就孕育皇嗣的。如今后宫里的嫔妃若是有了皇嗣,都会被李景丰送到陈氏处抚养……这如意算盘,是打不着了。
苏玉只察言观色,就能够分辨出张嬷嬷到底是揣着什么样七
窍玲珑的心思。
此人绝对不是良善之辈,而是惯有些手段也有野心的。
当年陈氏自降生,便不肯进食,想来是有人暗中用草药汁液喂养了两滴,使婴孩受到刺激,便会哭闹不止,甚至是出现憋涨断气的危险。
听闻张嬷嬷当年是陈氏母亲身边的丫鬟,她应该也是懂得些医术皮毛的,不愿甘于府邸里做填房丫头,才会用婴孩来搏一搏,等陈氏快要扔到屋外等死时,才将草药涂抹在身上,使得陈氏愿意喝乳汁,事已,全府自然将她当成是救命恩人,高高看待。
也是那时起,张嬷嬷不用再住着寒冷的丫鬟房,而是有了暖阁。
陈氏说起来,随着张嬷嬷这位乳娘的时间甚至是比嫡母娘亲还要长久,对她颇有依赖,更是可以说言听计从。这后宫嫔妃的手腕命脉都掌握在她的手里……
苏玉可不想得罪她,可看似砒霜般剧毒之物,若是能够用的妥当谁又敢说不会是一剂良药呢?想要讨人欢心,难道还不简单。
“老夫人的病症,需每隔三日来行一此针,怕是有三次便会觉察到身体轻便,耳聪目明。虽然不敢说让老夫人能够重返盛
世年华,却也能够让您行动轻便……”
苏玉将银针拔掉,看着张嬷嬷舒坦的模样轻声说着。
张嬷嬷点点头,不置可否的在王氏的搀扶下离开。
理疗馆外的巷弄里,几乎是用金线绣制的帘幔和软轿彰显着身份尊贵和不俗。
苏玉轻轻俯身站在路边,恭送她们离开,才能够彻底松口气。
春红不解的仍旧压低声音问,“苏娘子,这难道是宫里的贵人?”任凭是眼力再慢,此刻也能够看出些端倪,否则苏玉也不会将她留在身边。
“以后若是见到,她若是来理疗馆,记得言谈举止都要注意些,莫要随便说些什么被打探了去。最好是装作哑巴,只做事……”
张嬷嬷是懂人心的,应对起来也需要当心才是。苏玉想着李景行,赶紧将理疗馆的门栓落下,留春红处理着遗留的琐事,小跑着回到苏宅。
进门便见到苏志文依靠着双拐慢慢适应着双腿行走的复健,苏玉也来不及关切,只问,“景行呢?”
“后……”苏志文抬起手指着后院,就看苏玉一阵风似的离开,尴尬的摸着鼻尖,“倒是兄长不如夫君,这……也有些太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