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里赌坊,伙计们嘴里骂骂咧咧的拎着木棍当街暴打着欠债的赌徒,木棍结结实实的打在皮肉里,顿时就皮开肉绽,痛得那人痛不欲生的鬼哭狼嚎着求饶。
周遭经过的百姓们倒是见怪不怪,反是赌徒,最终都会落得这般境地,时不时就能够见到当街有人被打得走不动路、被扒光衣服的、被索取家里钱财和变卖妻儿的。
那群伙计打得有些累,便也是不甘心的用脚踢了两下,转身回到赌坊里。
苏志武躺在路中央就算有出去的气儿,倒是也缺少几分回来的气儿。路过有附近宅邸的人认识,也算好心的去给通风报信,周玉凤哭喊着跑过来,将他给扛到宅邸里,浑身都是血腥气的扔到草席卧榻上。
“这可是怎么弄得呀……”周玉凤扑在卧榻旁边嚎啕着。
葛春华也有些不知所措,回头瞧着苏大海想要让他做出些主来。
“去叫你大哥回来。”苏大海是不肯花费一份银两给他瞧病的,哪怕是亲生儿子,他也舍不得。
只要是进入苏大海的腰包里的银两,那便必定是只进不出。
周玉凤忙跑到员外府邸门外叫喊着,管家听闻,也跑到后院跟苏志文说,“前院说
是您弟妹的人,让您赶紧回去瞧瞧。家里好像出事了……”
苏志文愣住片刻,棋局也顾不得,转身就要往外面跑。
“要不要去跟苏娘子知会一声?”员外老爷说罢,也跟随着起身问。
苏志文想起跟苏家并不对付的情况,摇摇头,只感谢道,“我先回去瞧瞧,若是实在处理不得,再……”
周玉凤在外面大喊大叫的声音已经穿透了厚厚的墙垣,苏志文忙不迭的拄着拐,破着脚的跟她回到宅邸里,瞧着卧榻上只出不进气儿的苏志武,问,“这是怎么弄的?”
“我哪儿知道?他每日出去就知道进赌坊,被揍成这般模样,往后我跟宏儿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事情发展演变成这般,周玉凤毫无关心,却只担心着自己的生死。
苏志武回头询问苏大海,“可去镇里的医馆请了郎中来?”
“哪里有银两去请郎中?”苏大海冷哼两声,扭头别过眼去,说。
苏志文根本未曾想过爹娘会如此漠视着人命,问,“前些日子不是刚给你五两银子么?”
“那银子如何够用,这里又不是村里,镇里需要花钱打点的地方多得很。这衣食住行哪样不需要用银两?你还好
意思说,员外府邸里给你的月银,只每日拿回家那么一点,如今还跟我大吼大叫,眼里可是有半点为人子的孝道?”
苏大海倒打一耙的功力极强,三言两语就让苏志文哑口无言。
衣食住行,这每日膳食都是他从员外府邸里拿回来的,灶房甚至没有动火的时候。住处是苏玉的宅邸,不用他们花费分毫,若是安生的在府邸里面住着,用得着五两银子?
苏志文心里这般想着,却没有说出口,这从腰带里又拿出两颗碎银子,递给周玉凤。
“弟妹,你去给二弟请个郎中过来瞧瞧,要尽快。”否则人命关天,怕是回天无力。
周玉凤拿着钱就向着镇里的医馆跑去,可苏大海看着苏志文,心里却想的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着私藏的银两,看来改日还是要好好的压榨几分,才好。
镇里说远不远,周玉凤只半柱香的时辰,就请来一位背着药箱的郎中。
那郎中站在床榻前搭脉端详了片刻,摇着头走到苏志文面前说,“这被打得太狠,时辰又耽误的长,病患失血太多,这怕是回天乏力。我的医术是不能够救治半分的……”郎中说罢,苏家人都是怔楞着。
“您看
看,就算是花费多少,用什么样昂贵的药材都可以。能不能救我二弟一条性命,我在这儿,先谢过了……”苏志文拱手求道,可郎中还是摇摇头。
“医者仁心,若是我有办法,也断然不会在此刻跟你们这般开口。是我的医术不精通,若是说有救……你们不如去请一个医娘子过来。听闻她的医术了得,多少镇里郎中都未曾治好的病症,她都是手到病除。”
郎中给出意见,苏志文立刻答应下来,问,“那医娘子住在何地?”
“员外府邸,唤做苏娘子的。”那郎中说罢,苏志文和苏家人都面面相觑。
觉得命中在冥冥之中是最喜欢开玩笑的,总是做出将人缠绕到一起的事情来。明明拼命想要挣脱和躲藏,却总会因为种种迹象而重新碰面。
周玉凤蹙着眉,对苏玉颇为不信任,问,“那就是黄毛丫头,她怎么会治病?”
即使她治好了宏儿,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这位夫人所言差矣,若是苏娘子都没有办法救治,那怕是你们到京城里,也是无人能够救治。”
郎中曾经跟苏玉对谈过些许药理,对她的医术颇为高看,听闻周玉凤如此蛮横无理的态度,也
不做停留,拎着药箱就离开。
周玉凤被下了面子,回头瞧着苏志武那副模样,咬牙跺脚的说,“那我去叫那丫头回来。”
“还是我去吧……”苏志文拦着周玉凤。
如今苏玉在气头上,别说是苏志武因赌场闹事而遭到暴打,就说寻常时候周玉凤去寻她过来到家中,恐怕苏玉都不会给面子。
苏志文思虑也不敢多做停留,生怕耽误就会惹得苏志武丧命,满头大汗的踏上回程的路。
员外府邸里,苏玉已经通过李景行知晓苏家如今的现状,气定神闲的坐在贵妃榻里喝着茶。
“你待会儿想怎么做?”李景行看她换成飞云发髻,眉眼如远山般的好看,甚至是透露出几分冷漠和看似飘然若仙的隔世感,低声询问道。
苏玉摩挲着手腕上的十八子手串,抬头眺望着天空晚霞朵朵,“事情总归要循序渐进,急不得。”
“大哥是性子沉稳的人,眼见为实。”而苏家人戴着面具颇久,想要彻底撕开需要些时日,苏志武卧病在床不过是开端,让苏玉有机会慢慢的捏着镊子层层的撕开那些伪善的面皮。
脏心脏肝的人,并不需要何等算计,只需要给契机,就会自求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