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景肆盘账时,春红跟李伯时不时互相交换着眼神,那副窃窃私语的模样被苏玉瞧见,也忍不住拨弄着算珠。
她闲散慵懒的端起茶盏浅尝,道,“有话便说,憋着也不怕生出病来。”
“苏娘子,几日都没有瞧见景行,他可是进山狩猎去了?”春红自桌底推推李伯,他便为难启齿问。
就知道是围绕此事,苏玉心里倒是也有些酸楚,怎周围的人都觉得吵架是她错?难不成,李景行就那般招人喜爱?明明是冷到骨头里的性情,偏三两句软话都不愿意说。
那日询问过,李景行便也像是接受眼下状态似的,每日晨起就躲着出去,入夜方归,躺在地铺闭口不言,倒像是透明人。
即便不愿说出谎言,可柔声细语的哄两句,天长日久,苏玉怕是也会被软磨硬泡的忘掉欺瞒。
可李景行却“刚正不阿”地直接将两人中间挂出来一堵厚厚的墙,完全阻隔,任凭两人都无法下台。
苏玉气鼓鼓的说道,“景肆算起来是我的铺面和营生,李伯若是想跟他,春红回到府邸里便能帮你问问。”
李伯也是碰着满鼻子灰尘,叹口气,夫妻间床头吵架床尾和的事情,他往
后可是不愿意继续掺和,免得波及到自身。
也就夜里拜着灶王爷和菩萨,愿李景行能够早日找到让夫人消气的法子吧。
“苏玉,可在呢?”
景肆原本落着栓的门被重重拍打,仿佛有些登门讨债的意味。
苏玉蹙着眉,春红见状也小跑着过去透过缝隙盯着外面有些粗狂彪悍的妇女,问,“你是谁?”
“我是她二嫂,让她出来!”周玉凤将门板拍得啪啪作响,地动山摇。
每户都有着穷亲戚,可原主的命也有些过于苦涩,怎就周围没有半个省心的?
村里讨债鬼从苏大海到吴秀兰,眼下又是周玉凤,过两日,是不是全村都要举着白旗来让她收留?
苏玉这几日正是心气儿不顺,愤然起身打开门栓。周玉凤眼见着又要猛地拍门,力道没有收住,向前踉跄两步,差点儿面朝下的摔倒。
“你这小蹄子,是想要摔死我么?”周玉凤扯着嗓门说道。
苏玉吩咐春红将门栓重新摞起来,别惹得外面围观,且不说是家丑不可外扬,就算是打起来,也要顾及些门脸才好。
景肆是好不容易扛起来的招牌和摇财树,谁都别想砸了这饭碗。
“都说你在镇里混得风生水起
,倒是也没说错。”周玉凤一屁股坐在板凳,指着春红说,“给我倒茶。”
春红站定在苏玉背后,并没有动弹。
周玉凤眼见着要怒起来,却听见苏玉冷冷说道,“你有事便说,说完便走,我这里又不是什么欢迎你的地方,怎还要茶?我这里的清茶都是两文铜钱一盏,你若是喝,便给钱。”
“你……你是如何说话的?”周玉凤下意识的有些打哆嗦。
苏玉从前是不吭声的瘪谷子,任凭人搓圆了捏扁了的欺负。周玉凤向来对她是颐指气使,根本不放在眼里看着。
可如今或许是人靠衣裳马靠鞍,有吃穿用度抬举着,这小蹄子的眼眸射出来的寒光倒也是有几分渗人。
“我就是这般说话,你若是不乐意听,从门往外走便好。”
苏玉回忆着原主跟周玉凤之间的种种过节,这不过是能吃善妒,还愿意坑蒙拐骗,沾些便宜的妇人罢了。
毕竟当年苏志武对原主还算不薄,几年冬日都曾经偷偷的送些过冬衣物前来,苏玉如今才愿意给周玉凤些面子,否则,是根本不可能让她坐在景肆里如此大摇大摆,闹得不行。
“你还真是目中无人,我好歹也是你的二嫂。你竟
然这般跟我说话……”
周玉凤瞧着周围并没有人帮腔,便知道这里都是苏玉的伙计,思来想去,将包袱落在石桌顶上,道,“我知晓你这馆子的生意不错,我是想要来给你也添些银两的。这是我跟你二哥两人积攒半辈子的钱财,拢共是二两银子。”
“你若是收下,这以后馆子的盈利,我们便也分些……”
“都是实在亲戚,也见着从前我对你颇为照顾,便不求多,咱们盈利五五分成便好。”
这倒是敢狮子大开口,苏玉瞧着周玉凤,也不知道她脑袋里面是否藏着些钢筋水泥般的东西堵住了血脉,竟然敢说出如此狂话来?还真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都有些想要发笑。
更何况,就这二两银子,苏玉都怕周玉凤是从阿娘那儿抠来的。
“五五分?我倒是头次听见有人想要分杯羹,分得如此坦然。”
“二哥每年赚多少银两,我心里有数。这二两银子便说是积攒了半辈子的积蓄,你怕不是当我痴傻?”
“二嫂,你对我颇为照拂?每次苏大海揍我的时候,皮开肉绽,你可是曾拦着半分了?”
“冬日里,阿娘托你给我送来过冬的衣物,那些好的棉袄都被你给
收着,甚至是几件都将棉花给拽出来,重新给自己絮棉进去。”
“你也不怕冬日里穿得那么厚,得了湿热的病症?”
苏玉字字句句口灿莲花般的说着,将这些日子从李景行那处受到的委屈,分毫不存地发在周玉凤身上。
“你今日前来,我就当做全然不知,回去也给他们留些颜面。”
苏玉挥挥手想要送客,却见周玉凤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耍起无赖来。
那副直接要躺在地上到天荒地老的模样,让苏玉也是饱了眼福。
“你这个小蹄子,竟然如此狠心!”
“我好歹也是懂些医理的,本想着能够来捧捧你,可谁知道你却好赖不分,对我恶语相向。这快快些打开门来,让外面的百姓街坊评评理,可是没有活路了。”
周玉凤恶人倒打一耙的样子,实在是无赖,苏玉闭着眼眸深吸一口气。
倒是也在心里千百次的告诫要忍耐,莫要冲动之下去给她两针。
思来想去,苏玉倒是记起那位卧床的侄子,冷笑着掀起嘴角说道,“你若是真精通医理推拿之道,我还真能够将你留下。”
“可连苏宏都无法医治好,你又如何好开口说懂医理?”苏玉冷笑着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