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一惊,厉道:“休得胡言,王爷若有半点损失,定叫你拿命偿!”
北燕王闭眸,摆手:“退下吧,本王自有分寸。”
“是,属下给王爷开药送来。”大夫行礼离开。
北燕王睁开眼,对小厮道:“你也下去。”
小厮担心道:“是。”
小厮离开,北燕王静静坐在座上,半晌,起身,去一旁的鎏金凤鸾镜前打量自己。
五十有六的男人,在镜中,面庞沉峻端正,威仪堂堂,一双深邃黑眸沉淀,身若渊亭,头上几乎看不见什么白发,若不知真实年纪,只会以为他才四十多岁。
“王爷。”
外面有脚步声进来,玄长老恭敬行礼道。
北燕王目光仍旧落在镜中:“本王老吗?”
玄长老抬头,看镜中的北燕王:“王爷龙章凤姿,气势凛然,威武不凡,乃帝王盛年之相,并无半点老态。”
“容貌尚未老,年纪却已过半白了,本王还能有多少春秋在世。”
玄长老拱手道:“王爷若不嫌弃,属下愿为王爷增寿。”
北燕王看他:“你今年多少岁了。”
玄长老道:“九十有八。”
北燕王上下打量他:“你倒是看起来还很精神,还是在之前躺了二十多年
的情况下。”
玄长老恭声道:“属下如今确实也还矍铄。”
北燕王目光定在他身上,轻笑:“你身上带了多少毒?你可还能与人亲近?”
玄长老蹙眉,说不出话。
北燕王道:“你的身体改造了多少,本王却不愿意改造,也不愿意成为一个毒人。”
玄长老眉蹙更紧:“王爷,人能增寿,便是大造化,何必在意那一点改动,一身带毒,更是无不可,带毒如带利器,属下如今不仅武艺超绝,就是剧毒也害不了属下性命,一般武器也刺不入属下的身,如此大能,世人皆求不可得,王爷不愿?”
北燕王道:“听闻你曾好美色。”
玄长老面上闪过一丝不自在,他当初就是贪恋君尘如和白温初的美色,结果,被两人给算计至此!
北燕王道:“你碰过的美色,与你亲近过,可还能活?”
玄长老默然。
自然是不能活!
但,那又如何?床上玩物,不过是纵性之具,死了又何妨?
玄长老沉默了下,“王爷为的是,时先生。”
北燕王道:“是。”
玄长老又沉默了下,实在是不得不沉默,不知说什么。
他实在不明白,时楚纵然美色世间罕见,他曾经那
般贪恋君尘如和白温初的美色,但是那两人也不过是他闲养的逗弄宠物,若不是想要尝两人顺服的滋味,何至于跟两人师徒名分,虚与委蛇那么久。
那时,他也确实是痴迷那两人的,但是他确定他再痴迷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像北燕王这样。
他感觉北燕王在时楚的事上,是不可思议,简直是疯了!
“王爷,”玄长老沉默了半天,还是不得不道:“若非时先生,您不会如今避在天一谷不出,您不会受此重伤,王爷,时先生想要您的命,是他,害你在外面的一切付之一炬,是他,害你一无所有。”
要是换任何一个人,对于这样害自己之人,都恨不得生饮其血,生啃其骨了,北燕王这两个月在天一谷,对时楚的呵护备至,让玄长老觉得简直无法理解!
北燕王沉默:“本王知道,下去吧。”
玄长老看着这样的北燕王,只觉得无奈。
若不是不敢违抗北燕王的命令,他当先就把时楚给杀了。
之前,他忌惮时楚,但是如今时楚,可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身受重伤,这个时候不动手,玄长老觉得北燕王在这件事上,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谁也不知道时楚那
种人,什么时候就反咬他们一口,他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傍晚,时楚自己起来,面色苍白的坐到窗前,看着外面晚霞,
夕阳映在他脸上,洒着金辉,像是散着淡淡的光。
那神情沉静,像是要羽化一般。
北燕王走进来,站在一旁,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时楚不愿意再跟他沉静在这种氛围之下,主动打断,扭头,淡色看着他:“我害你一无所有了,你就不恨我?”
北燕王拿了披风给他盖上,抬眸道:“命都给你了,还在乎那点。”
时楚盯着他:“总是恨的吧,你本身就不是一个心胸宽广的人。”
北燕王有了兴致:“在你眼里,我本来是什么样的人。”
时楚:“心狠手辣,唯利是图,野心勃勃,睚眦必报,”
北燕王笑意微凝了下:“在你眼里,我就没有点好的?”
时楚:“没有。”
北燕王深吸一口气:“我就那么不堪?”
时楚深深看着他:“在我眼里,你就是这般。”
北燕王忽而轻笑:“这般就这般,你都拉我去死了,我还奢望你对我还有什么好印象。”
时楚敛睫:“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该如何?”
北燕王笑:“你在试探我的
底细?”
时楚抬眸,北燕王迎视他的眼:“我还有天一谷,我还可以东山再起。”
时楚默了下,道:“你在天一谷,有什么?”
北燕王笑得自傲看他:“我北燕王府自天一谷创立之初,便已渗透,北燕王府的根,在天一谷,天一谷在一日,北燕王府就不算真正的覆灭。”
北燕王张狂笑,颇有江山尽在的豪气:“先生,如你所见,天下所见,这天一谷,有没有乱诸国之力。”
时楚默道:“这些年,你暗中谋划多年,已从乱诸国之力,到可以夺天下了?”
北燕王眉间有达成所愿的欣然:“先生果然了解我,先祖数百年积累,为的不就是一统天下,前朝由大一统灭国分裂,先祖便聚了前朝大批宝藏,作为天一谷的支柱之一,后,天一谷数百年间,其余掌控者,尽被先祖所诛灭,如今,天一谷已掌于北燕王府,
当年撑起这天一谷的庞大财富宝藏,先祖留有可入的门法,只待子孙后代,积蓄已达,当年将天一谷造成神话的根基,如今便可以是助我夺天下之力。
我平生两大心愿,一是先生,二是天下,不负我望,这前半生,我终于达到了先祖之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