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相府,书房。
颜肃年坐在书案后,满面愁容。
锦姑姑早已经回了婉月阁,可是她带来的话,还犹在耳畔。
姑息养奸……
想着颜夕月说的这个词,颜肃年就觉得头疼。倒也不至于那么严重,可颜夕晨最近做事,的确莽撞胡来,毫无分寸。颜肃年庆幸他听了夜天极的,没有将颜家所有的希望,都压在颜夕晨的身上。
可他也难受,颜夕晨这性子,她的好归宿……
难寻啊。
看着桌上一众的皇子名单,以及他们身后的人脉网,颜肃年极力的沉下心来,让自己冷静。
他想要在这局棋上,寻一个更好的突破口。
为了颜夕晨,也为了颜家。
可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敲响了,苏姨娘的声音,也随之传了进来。
“相爷……”
那哽咽的音调,让颜肃年的眉头不禁蹙了起来。
他知道苏姨娘来,为的是什么事。
也正因为知道才心烦。
将桌上的东西收好,之后,颜肃年才看向门口的方向,淡淡的开口。
“进来吧。”
苏姨娘闻声推门进来,她款步到颜肃年身边,一双眼睛早已经哭肿了,她的衣服上也沾染着不少血。那模样,配上惨白的脸色,委屈的表情,弱不禁风,我见犹怜。
看着颜肃年,苏姨娘“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
“你这是做什么?”
颜肃年面色铁青,他伸手去拽苏姨娘。
苏姨娘没动,她的眼泪,哗哗的往下
掉,“求相爷救救夕晨。”
“起来说。”
“相爷,刚刚郎中来说,夕晨的手伤的很重,他根本无能为力。或许只有太医出面,才能有两分希望。相爷,你想想办法,请个医术好的太医来吧,不然,夕晨的手,怕是就要毁了。”
“那么严重?”
颜肃年盯着苏姨娘询问,私心里,他是不信的。
因为,颜夕月是个聪明人。
今儿颜夕晨是在闹,但也只是小打小闹,颜夕月不会下死手,这种授人以柄的事,她不会做,她没有那么蠢。
更别说,今儿还是皇上赐婚,颜夕月的大喜日子。
她不会给自己添堵。
倒是苏姨娘和颜夕晨联手装可怜,反咬颜夕月一口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一些。
颜肃年话不多,可偏袒,就摆在明面上。
苏姨娘气的要死。
只是面上,她不敢表露分毫,甚至连句对颜夕月责问的话,她都不能说。她需要让颜肃年心软,而不是暴露自己的暴躁和狭隘。
这一步是很难。
她必须忍。
眼泪瞬时更汹涌了许多,苏姨娘泣不成声。
“相爷,你去看看……去看看就知道了,夕晨真的伤的好重,那手……都……都看见骨头了。郎中实在没有办法,要不然,我也不会来劳烦相爷。相爷,夕晨自小在音律上就颇有造诣,古琴琵琶,她都很擅长。若是手毁了,她就完了。相爷,你想想办法,请个太医过来,救救夕晨吧。”
“见骨头了
?夕月真下了那么重的手?”
“不重要了。”
仰头看着颜肃年,苏姨娘直摇头。
心里有多恨颜夕月,她嘴上的刀子,就有多软。
“相爷,夕月如今是皇上册封的裕亲王妃,今非昔比,哪怕是同一家姐妹,她跟夕晨也是不同的了。她是长姐,又是亲王妃,她心情不好教训夕晨,夕晨就得受着。我不敢求相爷为夕晨做主,亦或者是求个公道,我只希望相爷能帮帮夕晨,别让夕晨因为这点事,把后半辈子都搭进去。相爷……”
“我知道了,你先起来。”
颜肃年起身,也将苏姨娘拉了起来,他带着苏姨娘,往颜夕晨的晨曦苑去。
颜肃年也安置了人,去通知管家,让管家去请太医。
晨曦苑。
颜肃年一来,就听到了颜夕晨院里的哭声。
“滚,都滚开,擦血有什么用?擦了就能好吗?连郎中都没有办法,你们又逞什么能?”
“小姐,你别这样。”
“我这样怎么了?我被颜夕月毁了,我成了残废,我这辈子都完了,你还要来教我怎么活?你是什么东西?你也被颜夕月收买了,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
“小姐误会了,奴婢就是担心小姐。”
“担心?呵……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我一个废人,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啊……”
颜夕晨大吼。
濒临崩溃的她,忍不住的放声大哭。
颜肃年听着这声音,心也一揪一揪的,他快步进了房间。一进
来,颜肃年就瞧见摔得满地的东西,屋里狼藉不堪,颜夕晨哭成了泪人,瘫坐在地上,她斜倚着桌子,她手上全都是血,伤口外翻,血淋淋的,吓人极了。
颜肃年的心也跟着漏了一拍。
“夕晨,你这……”
“爹。”
看向颜肃年,颜夕晨哭吼了一声,她几乎是爬着的,一点点向颜肃年靠近。
颜肃年快走两步。
“夕晨,快起来,”颜肃年扶住颜夕晨,他说着,骤然用力,将颜夕晨抱了起来,一边往里屋走,他一边道,“别慌,爹已经安排人去请太医了,你不会有事的。”
“爹,颜夕月要毁了我,她要毁了我。”
“不会的,放心,没事的。”
“你看我的手,爹,你看我的手。颜夕月她好狠,她好狠啊。爹,你帮帮我,你救救我,我的手要是废了,我也不活了。”
颜夕晨这样,让颜肃年的鼻子也跟着发酸。
到底是自己宠大的女儿。
将颜夕晨放在床上,拉过薄被,给她盖上,颜肃年疼惜的看着她。
“你这丫头,这是说什么傻话呢?我颜肃年的女儿,纵然是庶女,纵然手上有伤,那也是一般人高攀不上的。更何况,爹已经去给你请了最好的太医,又怎么会让你留下半点伤疤?你老老实实的,什么都别想,爹保证让你恢复如初,风风光光的嫁人,过好日子。那些要死要活的话,不许再提,别让我和你娘担心。”
“可是爹,我好疼。”
“忍忍,一会儿太医来了就好了,一会儿就好了。”
颜肃年声音轻柔。
有他哄着,颜夕晨的状态,渐渐稳定了下来。等到太医来,给她诊治,又开了药,她喝了药就睡下了。
偏厅。
太医还没走,颜肃年和苏姨娘抽出身来,与他聊了聊。
“王太医,我女儿的手怎么样?”
王太医也不瞒着,“相爷,二小姐这手,伤的很深,几乎触及到了筋骨,而且,这伤口明显用过些药,是刺激伤口恶化的。好在治的早,不然,再拖上几个时辰,想恢复怕是就难了。而且,就是眼下治了,也不能放松,得好好照顾着,别再出岔子,否则很容易落下病根。”
“还用了药?刺激伤口恶化?”
颜肃年睚眦欲裂,心里头的冷静和理智,全都被冲了个一干二净。
“是。”
王太医只说了这一句,就没再说了。
侯爵之家,世家大族,谁的后院里还没有点腌臜事,他不该知道,也不该说破。
王太医很快就走了。
让人送王太医出去,颜肃年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苏姨娘见状,忙拉了他一把,“相爷,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我去婉月阁,我倒要问问颜夕月,对自家姐妹,她怎么下得去这么重的手?还偷偷用药刺激伤口恶化,这么恶毒的手段,她怎么想的出来?”
颜肃年说完就走。
看着他的身影,苏姨娘勾唇,忍不住笑了出来。
“颜夕月,这下该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