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漆黑之中,地上的女人手指颤了颤,楚乐只觉得头痛欲裂,干涸的嘴唇缓缓蠕动着,稍稍张嘴,撕裂的痛楚瞬间刺激大脑,惊得楚乐睁开双眸。
眼前模模糊糊的一片,楚乐头疼的厉害,抬起手蹭了蹭额头。
额头上一片粘稠。
带着浓烈的铁锈味儿。
楚乐晃了晃脑袋,活动一下四肢,还好四肢没有断,硬撑着坐起身来回忆昏迷前的事情。
当时她准备潜入魔尊的地盘,身后却传来阴冷冷的笑容,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魔尊一掌拍下来,直接把她拍晕了。
楚乐倒吸一口冷气,扶着墙壁站起身来,四周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贴着墙走了一圈,楚乐估计这是个小地牢,也就是自己刚刚看的那座宅子里的某个地方。
宅子并不大,地牢也不会太大。
魔尊还是有些穷的。
地牢的门是铁门,她推不开。
楚乐用内力感受四周的情况,附近应该还有其他人,她可以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咳嗽的声音。
“有人吗?”
楚乐拼尽全力大喊:“有人吗?有人的话回应我一下!林悔,你在不在?!”
既然她被抓来了,想必林悔也在这儿。
楚乐把铁门晃荡的砰砰作响:“有没有人!”
没有人回应。
楚乐心中一沉,四周明明有人,为什么不回应呢?
难道是看守的人?
魔尊的那些使者?
不应该啊,他们还没闲到看守地牢里的人。
还是说,那个人已经折磨的说不出来话了……
楚乐心中传来咯噔一声,她怀疑,那个人就是沈寒!
在外面观察魔族住处的时候,沈寒并没有出来。
他平日里都帮着魔尊做事,试想如果沈寒安然无恙的话,魔尊怎么可能自己出来喂鸡喂鸭?
又怎么可能,来抓林悔?!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楚乐浑身血液倒流,如果那个人真的是沈寒……
楚乐连忙抓住铁栏杆想喊,可她怕是自己想太多,万一喊出来,反而会害死沈寒,便硬生生地咽下了。
楚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魔尊武功高深,就连他何时跑出来都不知道,可见自己根本不是魔尊的对手。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元夜寒来……
对了!
她还留下了线索。
楚乐指尖嵌入掌心,她后悔,无比后悔!
如果元夜寒这时候来,无疑是跑来送死!
楚乐眸光动了动。
冷静,她必须要冷静。
这
时候自乱阵脚,对方就会轻而易举地拿下自己,不费吹灰之力了。
她要想个万全之策,起码,要再见魔尊一面,搞清楚这个魔尊究竟是谁。
……
沿着黄色粉末,元夜寒和月笙来到一处偏僻的山谷。
四周没有一个人家。
元夜寒眉心紧拧,他已经追了一整日,前两日在龙门与客栈之间来回奔波,此时此刻早已筋疲力尽。
月笙抿抿唇,喝光了水囊中最后一口水:“我们得休息了。”
再这样下去,不等他们找到楚乐和林悔,他和元夜寒就会劳累过度而死。
元夜寒坐在一块岩石上,双手抱头,痛苦地闭上眼睛。
都怪他。
如果不是他没好好陪在阿楚身边,阿楚根本不会失踪。
怪他没有保护好阿楚。
“你不必自责。”
月笙看出了元夜寒的愧疚,这一路上,元夜寒都心绪不安。
显然,他非常在乎楚乐。
“楚乐身手也不错,她不会轻易出事。”
元夜寒眼眶微红,许是因为太久没休息,眼底布满红血丝:“我宁可被带走的人是我。”
也不愿意,让阿楚涉嫌一分半分。
绝不愿意。
月笙诧异地张张嘴,想了想,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爱到极致便是如此,宁可用自己的生命替对方挡住灾祸,哪怕万劫不复。
月笙开始反问自己,他愿意为林悔做到这个地步么?
月笙犹豫了。
他好像,不愿意。
因为他身后有云族人,有着无法躲避的责任,有着必须照顾的人。
那……
元少卿呢?
月笙猛地发现,元少卿好像可以做到元夜寒这样,毕竟,他为了见林悔一面,宁可被自己抓走!
月笙双手微微颤抖,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
他配不上林悔的喜欢。
他不配跟林悔在一起。
像他这种无法放心族人的人,永远得不到对方的真心,他不配拥有一个林悔这样的娘子。
元夜寒虽然崩溃,但还有理智尚存。
越是这种情况,他就越不能慌乱,否则永远找不到阿楚。
“你说得对。”
元夜寒冷不防开口,眸光早已恢复清明,只是他那隐忍的双拳出卖了他的内心。
“我们该休息了,再回去好好查查魔尊的底细,不打没有准备的仗。”
他相信,就算是换成阿楚,也会这么做的。
贸然去找比自己强大的对手,跟送死没什么区别,阿楚估计是亲眼看见林
悔被带走,着急跟了上去,他不能再犯傻了。
月笙又是惊讶一番,这么短的时间内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果然是楚乐看上的男人,各方面都很强。
“休息是可以,可我们究竟要去哪里查找这个人的底细?”
月笙懊恼地发现,自己对外面完全不了解。
就算是想知道什么,也无从下手。
这些年来,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功力不见涨,爹娘和族人的仇没能报,就连人脉也没积累下来。
如果不是楚乐和元夜寒,他的云族,这时候恐怕已经被彻底剿灭了。
元夜寒把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圈,脑海中渐渐浮现一个人的影子。
“天鬼山庄的庄主,顾弦决。”
顾弦决这段时间以来过得异常艰辛,可即便是艰辛,也极其快乐。
因为有他的师傅。
那日追着沈舒走后,顾弦决就始终跟在沈舒后头。
幸运的是,沈舒还活着。
不幸的是,沈舒失忆了,而且她忘掉的地方很离谱,其他人其他事她全部都记得,唯独不记得他顾弦决。
无论顾弦决说什么,沈舒都不信,那张三寸不烂之舌都快说冒烟了,沈舒才勉强说出当年的事情。
她当年的确帮天幽国先前的狗皇帝建造密道,也的确被那狗皇帝困在了里面。
不过她留了一手。
提早买通了一个命不久矣的丫头,答应帮她照顾家人,让她来当自己的替身。
而她则装扮成丫头的模样,顺利逃脱了皇宫。
这些年,她一直在照顾那丫头的家人,平日里帮人破解些阵法。
顾弦决追问:“那你怎么失忆的?”
沈舒神情古怪地看着他:“我说了多少遍了?我没有失忆。”
这个人是不是脑子不好?
八成是认错人了,非得在自己身上找个念想。
沈舒连忙快走几步,可她腿瘸了,走的不快,转眼间就被顾弦决追上了。
“你只忘了我,那你总该记得这腿是怎么回事吧?!”顾弦决激动地指着沈舒的腿道。
不知怎么的,沈舒心里头空荡荡的。
她不自觉地避开顾弦决的视线,淡淡道:“不知道。”
某天早上她起床,腿就不好使了。
找了无数个大夫看,也看不出来什么,好在并不影响她活着,她便没再纠结。
“不知道?怎么可能不知道,沈舒,你肯定经历了什么事情,导致你忘了我,也弄瘸了你的腿。
你说你没失忆,那你这条腿
怎么瘸的,你不可能想不起来!”
沈舒握着拐杖的手猛地缩紧。
她不是没怀疑过,也找大夫看过,但大夫说了,她的确不像是失忆的样儿。
再多的,也查不出来。
沈舒扭头道:“我不知道你为何知道我名字,我也不知道你追着我到底图什么,我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诉你,我不是你找的那个人,你跟够了,就赶紧走吧。”
顾弦决强忍着怒火,自打他当上天鬼药庄庄主以来,他就没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能挑起他脾气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沈舒一个人。
当初做他师傅时让他恨得气的牙痒痒,如今见她不认自己,心里难受的发疼。
“我不走。”
顾弦决语调渐渐平静下来,“不管你怎么赶我,我都是那句话,不走,永远不走。”
如果沈舒记起他,那是最好的。
如果沈舒一直记不起来他,他就一直跟着沈舒,直到他死。
“反正我们当初也没认识几年,现在重新认识也不迟,我有的是时间。”
沈舒诧异地看着他:“你脑子有问题吧?”
顾弦决道:“随你怎么想,你不是也说了么?随便我跟着,我现在还没跟腻,等我跟腻了,我自然会走,你不必管我。”
沈舒有些后悔了,她想辩驳,可看着顾弦决头铁的模样,她克制住了要说的话。
“随你便。”
沈舒杵着拐杖继续往前走。
顾弦决没贴她很近,始终走在距离她两米远的位置,沈舒投客栈,他也跟着投。
沈舒坐下喝茶,他也跟着。
总之,除了沈舒回房间亦或者是上茅房之外,他就一直跟着沈舒。
沈舒刚开始很烦,但久而久之,便也习惯了。
只要是顾弦决的确有两把刷子,解阵法的能力一流,医术也一流,武功更是一流。
沈舒在武功这方面不如人意,顾弦决便经常派上用场。
一来二去,两个人倒也合作的愉快,不过她依旧坚持自己没有失忆。
不是她针对顾弦决,实在是无数大夫都说她没问题,她总不能轻易相信顾弦决一个陌生人吧?
看那些大夫,可是花了她上千两银子呢!
这日,两人刚破解一个阵法回客栈。
刚进去,就撞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元夜寒看了看顾弦决,又看了看他旁边的女子,薄唇微抿。
“她就是你师傅?”
当初他得知顾弦决跟着一个女子走了,他还有些诧异。
但得知
那个人是他苦苦寻找的师傅后,元夜寒也没再关心。
顾弦决没料到元夜寒回来,立刻想到楚乐,下意识往他身后去看。
“我徒弟呢?”
他的天才徒儿怎么没来?
顾弦决诧异道:“她该不会是有喜了吧?”
两个人成婚几个月了,按照时间推算,的确是该有喜的日子。
元夜寒心中一紧,酸涩的滋味瞬间蔓延全身。
他苦笑一声:“进去说吧。”
顾弦决跟元夜寒也算旧事,不说对元夜寒完全了解,起码也了解各皮毛。
瞧见他这幅模样,心中当下一沉。
暗忖楚乐可能出事了。
沈舒有些为难,她不应该跟上去吧?
正打算回房间,顾弦决一把抓住她,女子的手细腻柔软,跟如今文文静静的她一样,让人不自觉沉沦。
“跟我一起来。”
沈舒脸微红,连忙抽出自己的手,不自然道:“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顾弦决拽着沈舒往里面走,从容道:“你又不是什么外人。”
沈舒微微一怔。
好一会儿,她回过神儿来,连连点头。
也对,当初楚乐等人被困在紫竹林外,还是她破解的阵法呢!
这些都是顾弦决说的时候,她才知道的,她也没想到事情会这么巧,自己和顾弦决早就有了交集。
看着顾弦决的背影,沈舒陷入了沉思。
或许,她和顾弦决的交集很早就有了,就像顾弦决说的那样,她忘了有关顾弦决的一切。
猛地,沈舒回过神来。
她在想什么?
她分明没有失忆,和顾弦决哪里来的交集?
他不过是认错人了而已,他如今的神情,全都是因为那位姑娘,而不是她这个沈舒。
别沉迷啊。
进了房间,元夜寒单刀直入:“楚乐出事了。”
顾弦决猜到了这个结果,“具体说说。”
元夜寒蹙眉:“你知道,魔尊么?”
顾弦决微怔一瞬,魔尊?
他摇摇头,“没听过。”
元夜寒心中最后的一丝希望彻底消失,连顾弦决都不知道的人,他还能去问谁?
“魔尊怎么了,是他抓走的楚乐?”顾弦决心有不安,“楚乐武功高深,一般人抓不走他的,这个魔尊竟有那么大的本事?”
元夜寒面如死灰,一句话也不想说。
他真的,救不了阿楚了么?
“魔尊……找到了。”沈舒拿着一本书递过来,上面画着魔尊的画像,“你看看,他是不是这身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