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悔踏出门口的最后一步。
元少卿的声音,强有力地传了过来,“林悔,你既然不爱他,就不要嫁给他。
我死不死,无所谓。
你从小是我养大的,我弄哭过你,但我从未逼着你做毁掉你一辈子的事情,你不必委屈自己。
天塌下来,我元少卿受着。
要死要伤,我元少卿一个人受着,无怨无悔。
即便是我受不住,我身后还有关心你的人,他们都会保护你。
林悔,你的身后有太多太多的人,你有底气,别委屈自己。”
听到这些话,林悔彻底绷不住了。
眼泪豆子劈了啪啦地往下掉,身后的那个男人,曾经将她视若珍宝。
可今日,她却要嫁给别人……
元少卿啊元少卿,你让我怎么能不顾一切地拒绝月笙?
他可是要你的性命啊。
你舍不得我,我亦舍不得你,我怎么能让你去死呢?
至于什么委屈不委屈。
林悔擦了擦眼角的泪,她不委屈,只要她在乎的人都活着,她就不委屈。
那就值得。
……
回到房间,月笙疲倦地靠在床上,扯开衣领,露出那触目惊心的蝴蝶印记。
眸光染着几分晦暗,他喉结滚动,嗓音溢出几分轻轻地嘲笑声。
修长的手指从枕头下摸出一个木雕,那木雕做工很是粗糙,几乎没成型。
但隐隐约约,能看得出是个
人。
月笙的思绪,随着木雕回到了十几年前。
“笙哥哥,我要给你一个礼物!”
三岁半的小姑娘奶呼呼地跑到他面前,胖嘟嘟的小手握着一个木雕,脸颊红的厉害。
那时候的月笙已经十岁了,垂眸,看着乖巧软萌的林悔,嘴角微微勾起。
“这是礼物?”
看着那异常粗糙的木雕,月笙没有接,“这丑东西,是什么?”
林悔拘谨地捏着衣角,另一只手抓着木雕往月笙手里塞,“就是礼物呀,我给笙哥哥的礼物,我亲手做的哦~”
林悔很聪明,虽然年纪小,说话却很清楚。
月笙凝着那木雕,粗糙,但却被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护在手里。
这东西对她来说,的确是个很重要的东西吧?
而且,是她亲手做的。
她才那么小,将木头一点点磨成这个模样,的确不容易。
月笙轻轻一笑,接过木雕,淡淡道:“嗯,我收下,它很好看。”
“真的吗?”
林悔眼睛亮晶晶的,像两颗小星星一样,一闪一闪。
那模样,好像站在她面前的人,就是一道光的存在。
对上小丫头认认真真的表情,月笙就算是有再狠的心,也说不出来一个假字。
他蹲下身,与小林悔平视,重重地点点头。
“真的。”
月笙握住林悔的小手,“只要是你做的,笙哥哥都收下,只要
是你做的,在笙哥哥看来,就是最好看最好看的东西。
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林悔害羞地笑了,她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笙哥哥是在夸自己。
真的好害羞呀。
林悔不好意思地跑掉了。
思绪回转,月笙的眸光重新落在木雕上,那木雕已经陈旧了,发出一股朽木的味道,可他却还是视若珍宝,睡觉之前必须看几眼,出远门也必须带在身上。
这块木雕,已经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可送木雕的人呢?
他那软乎乎的小姑娘,一门心思要对自己好的小林悔,怎么就不见了呢?
怎么就,爱上别人了呢?
月笙眼眶通红。
明明该嫁给他的林悔,怎么能为了别人,宁愿丢掉自己的性命呢?
甚至为了别人,可以杀了他……
月笙深吸了一口气,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在跟月笙作对,因为他每吸一口气,胸腔就火辣辣地疼。
像是有人在他身上划开了无数道口子,随后拿着辣椒面洒进了伤口,又伸进来一把刀子,不断地搅和。
那种痛苦渗透到了每一滴血液中,疼的他说不出话,双手颤抖着捧起木雕。
他的小姑娘,真的丢了。
彻彻底底地丢了。
……
林悔目光呆滞地坐在屋子里。
面前的铜镜,倒影出她现在生无可恋的表情。
通红的眼眶
还挂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林悔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元少卿痛苦的神情。
她从未见元少卿露出过那种表情。
哪怕那段时间,他被回忆折磨的不成人样,也顶多是冷冰冰的,从未露出过半分痛楚。
可今日,她切切实实地看见元少卿眼底的疼。
是啊,怎么能不疼呢?
伤口浸泡在水里的感觉,一定不好受吧。
林悔缓缓地站起身来,不远处,那些大婶还在商量着什么时候进来给林悔换衣服。
她眸光动了动,走上前,面无表情地对她们道:“给我打桶水,我准备梳洗一下。”
此话一出,那些婶子们乐坏了!
林姑娘总算是消气,同意嫁给尊上了!
有了林悔的话,那些婶子们利落地搬来一桶水,叮嘱道:“林姑娘,你洗完了就叫我们,我们进来帮你收拾。”
林悔一只手抚着桶中的温水,神情惆怅。
“好,你们先出去吧。”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是一根羽毛一样,落在大家心底,甚至连涟漪都没泛起。
大家并没有多想,纷纷走了出去。
待所有人离开后,林悔脱掉了衣服,抽出匕首,在身上划下一刀又一刀。
那些刀子并不会伤及脉搏,她不会让自己死,顶多流一点血。
划了足足十刀,林悔钻入水桶中。
“嘶——”
温热的水立刻钻入伤口
,疼的她险些哭了出声。
好疼。
可元少卿,比她还要疼。
那水池里的水,是冷冰冰的,里面还有无数个脏东西,说不定还有老鼠,蜈蚣,蟑螂……
林悔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咽下痛苦的呜咽声,静静地坐在浴桶中。
元少卿,有多疼,有多难,我都陪你捱着。
你放心,我林悔,绝对不让你一个人独自受罪。
这辈子都不会。
太阳快要落山了,婶子们有些急了,在门口催促着:“林姑娘,你还没洗好么?太阳马上要下山了,你该换上喜服了。”
屋内迟迟没有传来动静。
甚至没传来一道水声。
婶子们疑惑地看了彼此一眼,又催促道:“林姑娘,咱们云族成亲都是在晚上,下山后尊上就会来迎娶你啦,你得准备好啊,要不然尊上会怪罪我们的。”
可是,屋内仍旧没有传来半分动静。
大家心里嘀咕有古怪,林姑娘虽然对她们冷淡了些,但却是个懂事的好姑娘,即便是不喜欢她们的一些说辞,也绝对不会晾着她们。
“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我瞧着尊上带她去了一个地方,回来之后林姑娘哭的不成样子,她该不会是想不开吧。”
几个人说来说去,越发心急。
“不管了,闯进去吧,怪罪我们就怪罪,比林姑娘出事要强!”
说着,几个人就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