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悔不由得垂眸轻笑,一股热风扫过,落在她脸上反倒多生了几分冰冷。
“既然怕我说出去,他干脆杀了我啊。”
周放诧异地看着林悔,那个曾经满眼都是怯懦的小姑娘,此刻如同变了一个人。
周放无奈叹气,“林悔,我是为了你着想,你分明不想死。”
林悔无动于衷地看着周放,她的确是不想死,但相比之下,死是更好的决定。
敛去了眼底的情绪,林悔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笑的极其难看。
“我知道了,周侍卫,谢谢你。”
林悔是个还不算笨的姑娘,周放清楚点到为止,没再多说。
“小姐好好休息,小的先退下了。”
离开了林悔的院子,周放碰到了从离亲王府回来的小厮。
得知了离亲王府那边的情况后,周放转身去找元少卿。
元少卿半阖着眼,潋滟的眸藏匿于黑暗之下,如松柏般冰冷宁静。
“她怎么样。”
周放道:“小姐已经休息了,属下已经跟她说过,相信小姐不会再有逃跑的心思了。”
元少卿似笑非笑,“她不敢了。”
从一开始,自己就打好了不会让林悔逃跑的算盘,林悔是个心很软的人,只要有了筹码,她就不敢轻举妄动。
“王爷,离亲王那边也有消息了。”
元少卿睁眼,黑白分明的眸子闪着关心,“继续说。”
周放道:“成婚礼没能继续,离亲王妃是一步步走进离亲王府的,大家都在笑话她。”
“沈小姐也活过来了,大夫说这是奇迹,但究竟是真的奇迹还是假的奇迹,不得而知。”
“离亲王得知沈小姐活过来的时候很开心,但听到离亲王妃是走入王府的时候,心情很复杂,他派人找九爷来着,但九爷当时不在。”
“虽然离亲王妃昨日受了冷落,但据说,离亲王今日已经补偿她了,还带着她去见了长华公主,以表愧疚之心。”
元少卿单手撑着头,“十弟并没有那么讨厌楚乐。”
周放道:“离亲王做人没的说,但昨日那事儿,多少有些……”
不妥。
后面两个字,周放没说出来,不管怎么说他都只是一个奴才,没资格评判主子们的对错。
元少卿桃花眼微微眯起,“眼下大婚已经结束,应该不会再生事端才对,可依本王看,那沈容烟不会就此罢休。”
元少卿同周放对视一眼,笑而不语。
前几日沈容烟还好好的,偏生昨个儿突然加重病情要死了,怎么这么巧?
这其中,不一定藏着多少心思呢。
“罢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十弟的家事,轮不到我们管。”元少卿淡淡道。
周放点点头,道:“只怕离亲王自己都没心思管,他一门心思扑在百姓身上,看来楚
家小姐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到哪里去。”
元少卿闭上双眸,没再说话。
他满脑子都是林悔在马车里的神情。
倔强,愤怒,想要报仇却又无能为力的感觉藏在她那湿漉漉的眸子下。
那种眸光,着实触动了他。
但,仅仅是片刻。
想到寻找爹娘死因的线索中断一事,元少卿眼底仅存的柔情消失殆尽。
她,林悔。
在元少卿面前。
这辈子就是一个罪人。
永远不可能饶恕。
夏日的傍晚,难得凉快些。
林悔坐在秋千上,夕阳落下,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小姐,给用晚饭了,奴婢去拿。”桑葚在一旁说道。
林悔眸光空洞地盯着残影,直至桑葚走了都没有发现。
秋千晃动,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一阵清风略过,林悔稳稳地落在了元少卿的怀中。
看清来这是谁后,林悔剧烈挣扎起来。
“松手!”
元少卿置若罔闻,将林悔带回了自己的院子。
桑葚抱着饭菜回来,“小姐,今天的晚膳很丰富呢……”
喊了半晌,都没得到回应。
桑葚一抬头,只见院子里空荡荡的,哪里还有林悔的身影?
……
“你又要做什么!”
林悔被丢在床上。
元少卿的院落里也空荡荡的,方才来的路上,没有一个人。
林悔就
是想喊,也不会有人来帮。
元少卿微醺,眉眼挂着笑,妖孽般的脸庞美的惊心动魄。
林悔不禁蹙起眉心,“元少卿,你喝酒了!”
元少卿眼尾挑起,“不叫哥哥了?”
林悔抓起枕头朝元少卿身上砸,“离我远点!”
蓦地,元少卿握着林悔的手腕,压迫感满满地挡在她面前,笑道:“本王再问你一句,怎么不叫本王哥哥了,嗯?”
林悔又气又恨,牙齿打颤,“你还好意思让我叫你哥哥?哥哥会对妹妹这么做么?”
说着,林悔眸光落在被握到红肿的手腕上,眼底闪过一抹讥讽。
“还有,谁家哥哥会像那晚一样,对妹妹做那种事情?!”
看着林悔愤怒的眉眼,元少卿止不住地轻笑。
倏地,元少卿凑近,近的稍稍一抬头,就会亲到林悔的脖子。
“什么事?”
林悔脸一红,那抹不自然的红色中,更多的是气愤。
“你——”
林悔想也没想,抬手就要打过去。
却被元少卿捉个正着。
“凭你的实力,打我还差得远。”
话落,元少卿便将林悔重新丢在床上,自己则是坐在梨花木椅上喝着桃花酿。
“你到底——”
“嘘。”
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殷红的唇畔,元少卿潋滟的脸笑意清浅。
“乖乖,别吵。”
林悔猛地怔住了。
她听错了么?
元少卿叫自己什么?
乖乖?
林悔捏紧了掌心,心中有无数怨恨的话,可又怕惹怒元少卿。
只能按照元少卿所说的那般,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喝了半晌,元少卿将酒壶随意丢在地上。
他穿着雪白的长袍,夏日太热,即便支开了窗子,有微风吹过,屋内也还是闷热的很。
元少卿挑开了自己的衣领,露出精装有力的胸膛,靠在躺椅上。
墨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随意倾泻而下。
夕阳的余晖落在元少卿的脸上,妖孽专属的戾气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是谪仙般的气势。
少年郎静静地躺在那里,美的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神仙,不食人间烟火。
林悔定定地看着这一幕。
这样一个美的少年郎,谁看了会不心动呢?她也只是一个刚刚才情窦初开的少女,又怎么可能不被眼前这一幕所迷住呢?
温柔多情的妖孽少年,恣意慵懒地躺在夕阳下。
这一幕,是京城内多少千金小姐想看都看不见的景象。
她又怎么会不心动呢?
可林悔清醒的很。
眼前的这个人,是杀了爹娘的凶手,他可以对所有人都善良,对所有人都温柔,唯独不会对自己温柔。
在他的面前,自己就像是一个苟延残喘的野兽,被他一次次鞭打,被他一次次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