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溪将水塞到楚乐嘴边，楚乐无奈，只能抿了一小口。
“元夜寒到底——”
“王妃娘娘，你不知道，你昏迷的时候楚相担心的不行呢，他最近好多了，兴许是因为找回了清白，整个人精神了不少，我这就去叫他过来看你。”
浅溪笑嘻嘻地跑出了荣乐阁。
楚乐呆滞地盯着房梁，仿佛失了魂魄，双眼无神。
楚相来的时候，楚乐正奋力地穿衣服。
“小乐儿！”
楚相一把按住刚起身的楚乐，语重心长道：“你才刚醒，这么急着要去哪儿？”
楚乐虚弱道：“爹，我是想——”
“好了，听爹的话，赶紧躺下，在你彻底痊愈之前，想什么都没用！”楚相强硬地将楚乐按回被子里。
楚乐卷翘的睫毛颤了颤，苦笑一声。
“好。”
接下来的几日，楚乐都没有再提元夜寒。
王府内飘着一股子药味儿，每天早上一醒来，楚乐就会静静地盘算着时间。
这个时辰，元夜寒该换药了。
药味儿一日不断。
元夜寒便是一日没死。
又过了两日，楚乐可以下地了，四周满是婢女和家丁，浅溪站在原地踌躇着，讪讪道：“王妃娘娘，你是不是要……”
要去看王爷？
楚乐清冷的眸没有半分感情。
“唐贵妃死后，唐显怎么样了。”
浅溪一怔，显然是没料到楚乐会这么问，随后又赶忙回过神来，道：“唐将军心情很不好，这几日都把自己关在将军府中，不过，朝秦姑娘正陪着唐将军呢。”
楚乐点点头，“那江修呢？”
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刚落，千寒便跨进荣乐阁的大门，站在门口禀报道：“王妃娘娘，江修要见您。”
顿了顿，千寒又加了一句：“他从被抓的那日就吵着要见您了，这几日一直在吵。”
楚乐站起身来打开门，“我现在过去见他。”
地牢内。
江修被单独关在一间牢房。
一股淡淡的药香味儿传来时，江修立刻来了精神，坐在牢房旁盯着门口。
不过多时，楚乐便出现在他视线中。
江修潋滟的双眸转过幽深，他轻笑，带着几分
讥讽。
“要见你，还真不容易。”
楚乐拉过来一个椅子坐下，淡淡道：“我这几日一直在昏迷。”
江修眸光动了动，敛去眼底的讥讽，道：“你不是不想见我？”
楚乐看向他，“我没有不想见你的理由。”
牢房内沉默片刻。
江修问：“那些人呢，你把他们关在哪里了，还是说，他们已经死了？”
说这话时，江修紧紧地盯着楚乐。
她好像瘦了，整个人又多了几分疏离的气质，看起来与自己格格不入。
楚乐如实道：“关在了大理寺，还没死，听候发落中。”
江修：“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楚乐撩开眼帘，眸光多了几分光彩，问：“你觉得呢？”
江修不以为意，“杀了他们？”
楚乐毫不犹豫，“我也觉得。”
这下，江修正色起来，“你认真的？”
“我为何不认真？”楚乐起身，一步步走到江修面前，“江修，天幽国好不容易才平定下来，难道你想要将过去发生的一切重新上演一遍么？
这些人不死
，就会有下一个沈容烟，就会有下一个宋大夫。
这些人不死，天幽国永远不会太平。”
江修神情复杂地看着楚乐，他何尝不懂得这个道理？
正因为如此，他才无比纠结。
他既想完成前朝众人的心愿，又不希望生灵涂炭。
楚乐倒是做到了不生灵涂炭就拿下天幽国，可，那是她实力强悍。
反观自己呢？
前朝的人虽口口声声说着要复国，可二十年来，他们只会说，不会做。
只会在阴暗的角落中指指点点，一旦暴露在光明之下，就像那天同雪樱打斗的大臣一样，连雪樱的一招都接不住。
何谈对抗楚乐？
江修的眸光黯淡下来，好一会儿，他哂笑问：“那我呢？”
抬起头，琥珀色瞳孔闪烁流光。
“我也要死么？”
对上那双眸子，楚乐淡淡地开口：“随你，我给你选择自己结局的权利。”
说完这句话后，楚乐便转身离开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背影，江修突然觉得身心俱疲，靠在牢房中浅浅地呼吸着。
他在想，
楚乐变了么？
兴许是变了。
那种冷漠疏离，明明笑着却不达眼底的感觉，是他之前从未见过的。
可眼下落到这个结果，他能怪谁呢？
怪楚乐的冷漠么？
不，不是的。
起码，曾经的楚乐并不冷漠，她会发自内心地笑，也会非常善良地照顾别人。
到了这个地步，有一大半的原因，是因为他。
因为他，楚乐才走上了那条不归路。
因为他，楚乐才变得如此强悍。
江修倏地笑了，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无心之举，反而葬送了前朝所有的希望。
不过，这有什么不行的呢？
正如楚乐所说的。
难道他希望生灵涂炭么？
他当然不希望。
不管怎么说，他曾经也想当一名医者，只是当时前朝同天幽国爆发了战争，他还未来得及学会救人，就被迫学会杀人，保证自己能生存。
但，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他仍旧记得，自己想要学医的热情。
看着那狭隘天窗中透过来的光芒，江修舒了一口长气。
败在楚乐手中，他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