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楚乐与风祁来到了乱葬岗。
风祁让楚乐站着别动，“姐姐，你身体不好，这事儿我来，况且这些死人模样恐怖，别再给你留下阴影。”
风祁自己去翻那些尸体，借着微弱的灯光，他将尸坑翻了个遍儿。
出来时，他身上还带着几分尸臭。
楚乐没有嫌弃，眸光难得浮现希冀。
“如何？”
风祁心中有几分落寞，他虽不喜元夜寒，但他也清楚，元夜寒没有那么糟糕。
“没有他。”
楚乐身子晃了晃。
她扬起披风，踏着月光朝前走去，尸坑就在前面几步，风祁提着灯为她照亮。
楚乐的手翻开一个男人的身体，一张腐烂的脸瞬间露出，刺鼻味儿扑面而来。
楚乐凑近几分。
像，但不是。
她没有蹙一下眉心，锲而不舍地翻着。
有的尸首被翻了一遍又一遍。
楚乐的手指甲满是淤泥，漆黑的披风都被腐肉染上一层恶臭的晦暗。
风祁心疼地看着楚乐。
“姐。”
楚乐霍然起身，倏地扯出一抹笑，嗓音宛若天际的云朵，软绵绵的，有些无力。
“这里没有他是个好消息，证明他没死，对吧？”
风祁有些愕然。
他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想说，燕国放死人的地方多了去了。
可以是乱葬岗，可以是狼窝，可以是某个隐蔽的稻草垛里，也可以是某块地下。
可他没有开口。
因为他清楚，楚乐比他更清楚。
楚乐喃喃自语着，转身背对着
月光，一步步向前走去。
“走吧。”
她不能在这里停留了。
一条路总有尽头的。
……
楚乐虽然会轻功，但跟风祁相比，她差的太远。
回天幽国的路不算太远，再加上风祁轻功强悍，带着楚乐一两日便能入天幽国边界，再花了两日时间，便能进京。
不过，风祁先前已经带青柳运功一路飞到燕国，现如今让他再运功带楚乐回去，对他的身体伤害极大。
是以，两个人走走停停。
入了天幽国境内，二人找了一间茶馆落座。
“哎呀，二位客官，要喝点什么茶叶呀？咱们这儿还能听曲儿，保证不会亏待你们的。”
楚乐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
她食指搭在斗篷上，仓促一挑，一双冷漠的褐色瞳孔瞬间露出，落在一张满是伤疤、触目惊心的脸上。
风祁也注意到了老板娘的脸，眸光有些狐疑。
老板娘倒也不局促，笑吟吟地道：“客官，您别这么瞧我啊，我这脸虽然是丑了点，可我也不靠脸吃饭的，对了，这位姑娘要点——”
瞧见楚乐时，老板娘嘴角一凝，话卡在了嘴边。
气氛渐渐沉重。
风祁察觉不对，下意识靠近楚乐，护在她身前。
“姐？”
他侧目，等着楚乐发话。
楚乐却按捺下他挡在身前的手臂，缓缓地站起身来，冷冷地开口。
“好久不见了。”
“朝秦姑娘。”
朝秦卷翘的睫毛眨的飞快，顷刻间，脸上的笑容重新堆积，捂着脸低声
道：“王妃娘娘，真没想到，朝秦还能跟您碰上。”
朝秦。
就是元夜寒将她困在府中时，从青楼带回来的那位女子。
朝秦的脸被划花了之后，楚乐就没再见过她。
“没想到你居然在这儿开起了茶馆。”
楚乐淡淡道，眼底没什么情绪。
朝秦招呼着两个人到了二楼雅座。
。
朝秦为楚乐与风祁倒茶，“脸毁了，想去别人那做工，没人敢要，逼不得已，才做起了掌柜的，好在收入不错。”
楚乐闻了闻茶香。
不错，是好茶，看来朝秦是个好老板。
“你的脸被毁，王府有一定责任，你就没想着让元夜寒帮帮你？毕竟”
楚乐顿了顿，眼底晦暗不明。
“你们二人，到底是有些情分在的。”
元夜寒当初对朝秦的好，她历历在目。
看着暖黄色的茶水，楚乐心中不由得暗忖，她记恨元夜寒所有，唯独忘了她对朝秦的爱。
仔细想来，元夜寒还是有很多对不住自己的地方。
那她还念吗？
楚乐越发不清楚了。
元夜寒说他早知，自己是另一个世界的人。
可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一开始就知道么？
那他因着对原主的恨，就对自己做那些过分的事，公平么？
每每脑海中冒出元夜寒被杀的模样。
她都想骂元夜寒活该。
可出于私心，她又在担心元夜寒。
咔哒一声，朝秦将
茶壶放在桌子上，诧异地看着楚乐。
“情分？”
“王妃娘娘。”朝秦难以置信地摇头，“难道王爷没有跟您说么？”
楚乐抬起眸，凝着朝秦一张一合的嘴，吐出一串让她意想不到的话。
“我与王爷所做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不过是柳姨娘找来，陪着他做戏的人罢了。”
楚乐心尖颤了颤。
许是因为意料不到，她没握住茶杯，茶水溅了满桌子。
风祁默默地拿起帕子擦桌子。
“假的？”楚乐回过神，浅笑摇头，“朝秦，你不必骗我，我不会对你如何，我与他已经和——”
“王妃娘娘，我没有骗您。”朝秦握住楚乐的手，真切道：“其实，我的心中早有爱的人了，而且，她是一名女子。”
楚乐震惊地抬起头来。
“那你与元夜寒”
朝秦叹了一口气，她坐在楚乐旁，娓娓道：“正如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夜柳姨娘见王爷为情犯困，便让我陪着王爷回府，争取让你们二人早日认清内心，解开隔阂。”
楚乐回忆起当时的点点滴滴。
“王妃娘娘，您还不懂么？王爷那时候，其实已经爱上你了，只是他自己不自知，他想刺激你，让你先开口，殊不知，他自己也在难受。”
楚乐握着茶杯的手，仍旧在颤抖。
茶水泛起了一层层肉眼可见的涟漪。
楚乐摇头，她仍旧不敢相信，欲盖弥彰地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可我分明看见你与元夜寒”
想到那日的事，楚乐心口酸酸的，苦涩道：“你们共赴云雨之事。”
风祁眨眨眼，故作纯真地看向楼下，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朝秦眼睛瞪得更大了，“不会吧，王妃娘娘，难道王爷真的一个字都没有跟你提过？
我们那天做的事情，也是假的啊！
王爷说的那些话，是照着我给他的稿念得。
我们两个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除了在你面前做的那些戏。”
楚乐呼吸一滞。
他那日与朝秦在床榻上，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
隔着床幔，他其实只是在念稿子？
可他真的，从未提起过。
“王妃娘娘，王爷对你是真心的啊，我不知道他为何没有说，但他为你做的，远比你想象还要多。”
朝秦诚恳地说着。
正聊着，楼下传来了一道清丽的曲子，紧着一男子走出来，唱起了熟悉的曲调。
柳下闻瑶琴，起舞和一曲。
仿佛映当年，翩若惊鸿影。
谁三言两语，撩拨了情谊。
谁一颦一笑，摇曳了星云。
这是……
许嵩的曲子。
为何会出现在这儿？！
楚乐霍然起身，凝着
朝秦叹了一口气，她明白了，她全都明白了，王爷定然一句话没跟王妃坦白。
“王妃，你可知这个人叫做什么？”
楚乐摇头。
她仿佛丧失了语言功能，只能点头摇头。
“他叫许嵩。”
楚乐僵硬地转过头来，只见朝秦惋惜地摇头，缓缓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