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风生下来的时候,身子骨就弱。
他是沈家的宝贝,各种精细养着,体质渐渐变好,只是大夫再三说过,最好是做官,日后不要想做武将了。
做什么都要看上天赏不赏饭,他这辈子注定不是这块儿料。
沈家给他规划的未来里,便是读书从政,谁也没想到,遇见苏漾,改变了他原定好的将来。
他对苏漾是一见钟情,说是一见钟脸也好,他最初确实是被那张脸给惊艳到。
那会儿苏漾并不认识他。
她穿着一身银白色的铠甲,整个人包裹在其中,跟在大将军苏震东之后,一张俏生生的脸,比天上的月还要温柔。
女子的柔软与铠甲的坚硬相互碰撞,竟然是这般的迷人。
他记得她灵动如水的眼眸,记得她莹白无暇的肌肤,也记得挂在腰间的那把冷硬长剑,还有那飞扬的哒哒马蹄。
那么的矛盾,又那么的好看,让他一下子就记在了心里。
她骑在马上,从他身边经过,目不斜视,高冷又矜傲,而他像个虔诚的信徒,痴痴望着,只待她漫不经心的一眼。
沈随风心动了,回到府中后,四处打听关于她的一切。
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年纪,知道她的两段婚约,知道她那些克夫的流言蜚语。
他感到
很高兴,暗暗庆幸她前两段婚约的作废,等不及第二天,当天晚上就跑到爹爹房里,告诉了他自己的想法。
他要娶苏漾为妻,不是想娶她,而是要娶她。
一个要字,足以见他的决心。
不管有多少困难坎坷,不管旁人怎么说怎么想,他认准了就绝不会更改,更不会半途而废。
父母都听说过苏漾的那些传言,当然不同意,可还是拗不过他,他在沈家是说一不二的,还是去请了赐婚。
大概苏漾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被赐婚给他,在此之前,他们从未见过。
因着婚约,他有了名正言顺见她的理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苏府拜见,可以和她走在阳光下,而不用被人指指点点。
苏漾在京中待的时间并不多。
她是将军,还创立了女子军团,一年到头都是在边关,他还要读书,只能趁着放假才会见面,平时则靠写信联络。
他对她最初的认知,以为她很高冷,好在信件能够帮他了解她,了解她的内心。
原来她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内心柔软,善良单纯,但她又与她们不同,她比她们更深邃,更敬畏生命与山河土地。
他们写信往来,更像是至交好友的交谈,很少涉及儿女私情,她更是从不谈对他的思
念。
她写的最多的就是军营中发生的趣事,除此之外,还会与他探讨兵法与阵法。
沈随风哪里知道什么兵法与阵法?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如何治理天下,如何辅佐帝王,这些将军需要学习的,从未了解过,也从不感兴趣。
可既然她要谈,他不想扫兴,偷偷的买了些书来,趁着晚上偷偷的研习。
其实兵法与阵法,读多了倒也觉得有意思,正如孙子兵法中的那些,并不单单指上阵杀敌。
苏漾发现他有所回应后,写信的次数变得频繁,而谈论的内容,始终都是围绕着兵法之类的。
沈随风都由着她。
只要能够与她这样写信,管她聊什么呢,若是聊到他不懂的,他会私下去学,这样才能让二人有共同话题。
时日一多,他开始变的不满足,因为他开始做些难以启齿的梦,生理上的不可控制,让他对她的想念越来越深。
他催促着尽早履行婚约。
父亲这边大抵是不大愿意让他娶他的,一拖再拖,他同他大闹了一场,坚定的表明了心思之后,换来声声叹息。
好在父亲是疼他的,没多久,就亲自写信给苏老将军,提到了二人的婚事。
苏大将军对他很是满意,两家确定了婚期,又询问了苏漾
的意思,便慢慢操办起来。
若是那时候就成亲,该有多好,可惜天意弄人,没多久,他就出事了,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年。
那三年是对他身体耗损最大的时期。
他几乎是用药吊着命,越来越瘦,后来便只剩下皮包骨头。
不仅是旁人以为他活不下来,就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还能醒过来。
刚醒过来的时候,大夫就叮嘱过要好生养着,必须得再静养一年,才可折腾,可他得知苏漾嫁给李潜的噩耗,心神大伤,又怎么能好好休养,几乎能下地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出门,只因能够再见她一面。
他这一生,想想真的是可笑,能怪谁呢?最后只能怪自己,怪自己不好好爱惜身子,怪自己倒霉沾染上了不幸。
是舍不得怪苏漾的。
她有什么错?
她的婚约也从不由她做主,她也不知他会醒来,她也不知他为她做的这些,坏了身子,而导致现在的病重。
一切果皆有因。
大夫说他身子骨原先就不好,后来年轻时遭受跌宕,更是坏了根本,那三年几乎耗尽精血,之后又没好好养着,让身子越发的虚弱亏空,他那时候浑然不觉,毫无意识,并不知道要养着,只觉得身子能够折腾就使劲儿折腾,所以,毫不
爱惜的殚精竭虑,日夜为公事操劳,捱到现在才出毛病,算是上天的厚爱。
“你这身子真的要好好养了……”大夫叹了口气:“我摸你的脉象,旧疾沉珂积累,不知是否有咳血之症?”
沈随风抿了抿唇,从袖中取出帕子,递给大夫看。
大夫一看,两眼直发酸,连连骂他怎生如此不知爱惜自己!
“我这还有救吗?”沈随风有了心理准备,此刻问起话来,口吻轻松,还带着几分自我的嘲笑。
大夫听他说话就来气,两条眉头皱到了一块儿去,虎着脸道:“你能不能别说丧气话?!”
“那是…有救吗?”
大夫气的跺脚:“有救!不过是些咳血之症!只要你按时吃药,乖乖听话,再活个五年不成问题!”
“只有五年了吗?”沈随风扬了扬眉,这个是在意料之外的。
“最少五年!”大夫声音已经染上了哭腔:“孩子啊……你听老夫的,别再折腾自己了,别那么辛苦,别那么心思郁结,咱们把心量放宽,过去的事情别再纠结,好好养身子,身子养好了,一切才有可能啊!老夫一定努力,让你多活个十来年,但你自己要争气啊!沈大人,你听到了吗?若是听进心里去了,你就应老夫一声,啊?好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