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醒来后,并没有提起沈随风,她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个人,每天在府上休养,和小行舟玩耍,时不时同来探视的人聊天。
她不主动问起,李潜便和她一样,对于那几天的事情绝口不提。
他如今成了摄政王,变得比之前更忙。
容时从小跟在他身边,被教养的不错,但到底在之前未曾将他作为未来帝王培养,因此近日来颇为辛苦。
他天还不亮就要起床,上书房读书,读两个时辰后,才开始用膳,之后便是上朝,下了朝之后跟在李潜身边学着处理政务。
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往往人已经感觉到疲乏,桌子上堆积的奏折还有一大堆尚未批阅。
容时很懂事,也很能忍。
他对于突然继承皇位这件事,没有表示出什么情绪,看不出来欣喜也看不出来抗拒。
和在府上读书时一样,似乎只是交代给他一件差事,而他想努力做好,不想令别人失望。
过早成熟的孩子,懂事的叫人心疼。
尽管李潜已经帮他分担了许多,但他还是觉得,在他这个年纪,承受了许多本不该承受的。
容时住进了宫里,时间被安排的满满当当,府上只剩下羽尘和行舟,行舟年纪还小,什么都无知无觉,难过的只有羽
尘。
小丫头聪明,听说容时成了皇帝,偶尔带她进宫,各种礼仪有模有样。
要不是回府的路上,羽尘在他怀中睡着,他无意中瞥到她眼角的泪水,还不知道她难过到了这般境地。
一人一生一条路,谁都有谁的路要走,能够结伴而行走过一段路,应当感激。来日分别,也当坦坦荡荡,大方祝福。
他是这么对羽尘讲的。
“爹爹说的好深奥,羽尘似懂非懂,可我还是好难过。”她趴在他的肩头,细弱的胳膊搂住他脖子,说道:“爹爹难过吗?”
李潜是个成年人,知道情绪是最无用的东西,况且,这么多年从未有人问过他的感受。
他哪有什么难过不难过的,可他一低头,看到女孩子哭的通红的眼睛,可怜巴巴的模样,心顿时被人捏成了一滩水。
“爹爹也难过。”他轻轻抚她的柔发:“现在难过的人不止你一个了,还有爹爹陪着你。”
“我难过以后再也不能和哥哥一起玩耍了,”羽尘换牙之后,说话很清晰了,声音依旧奶气:“哥哥有很多事情要忙,是吗?”
“是的。”李潜给她擦眼泪:“以前哥哥只需要关心你一个小丫头,现在要关心很多和你一样的小朋友。”
“所以我需要把
哥哥借给很多小朋友吗?”羽尘不是很明白:“他们的哥哥呢?”
李潜认真的想了想:“他们有的没哥哥,有的哥哥不够厉害。”
“我哥哥最厉害!”羽尘骄傲的说:“那好吧,那我把哥哥借给他们,他们会还给我吗?”
“会的。”
小羽尘被李潜哄得睡着了,就窝在他怀中,不过和之前不同的是,眼角没有带泪,嘴角挂着甜甜的笑。
眨眼容时进宫已经快一个月了。
今天主要是苏漾想见他,特意递了拜帖,随后被李潜带进宫。
一家人踏踏实实的在宫里待了一整天,容时嘴上不说,可脸上的笑容都多了,他其实也很想念他们,很怀念这样的时光。
苏漾将羽尘从他怀中抱过来,轻轻地晃着,忽然开口:“其实你不该把容时带进来。”
“论嫡论长,这个位置都该是他的。”李潜想到李知后来在宫外生的那几个孩子,不屑嗤笑道:“那几个资质平平,成不了气候。”
道理苏漾并非不懂,她只是站在一个娘亲的角度上,心疼道:“他出生即丧母,少时颠簸坎坷,实为不幸。那个位置压力太大,会剥夺他的快乐,我于心不忍,若是他的生母在世,可能也希望他快乐的过一生吧。”
“如
何快乐?”李潜握住她的手:“掌握绝对的强权,才会快乐。你且放心,为夫将他一手推到那个位置,就会一生护他周全,他的江山我帮他治,替他守,只是最初这段时光艰难而已,以后等他长大了,为夫便可带你去周游天下,但近来几年,恐怕还需要夫人你多多等待等待。为夫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要等他长大啊……”苏漾掰着指头算:“他现在七岁,弱冠还需要十三年,我要等这么久吗?”
“或许会短一点。”
“短多少?”
李潜给不出确切的时间,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道:“容时那时候大了,势必要成亲的,你不妨现在就帮忙留意留意。”
“不要。”苏漾有自己的看法:“他的亲事让他自己做主,喜欢上哪个姑娘,是他决定的,而不是我们决定的。”
李潜见她果然不纠结先前的问题,忙附和的道:“夫人所言极是,倒是为夫错了。”
提起对未来的畅想,苏漾不妨往远了想,两个人什么都聊,从变老会长皱纹,聊到以后要怎么跟孙儿辈讲他们的故事。
这份兴致,直到二人回了府,洗漱完毕后,依旧未曾消退。
苏漾趴在床上,和小行舟玩,同时跟他道:“酒楼过两天重
新开业,京郊那家也准备开业,你猜怎么着?发生了一件事,你绝对猜不到。”
“你怎么知道为夫猜不到?”李潜和她闹:“我猜猜看啊,是商星沉要当掌柜?”
苏漾震惊不已:“你怎么知道?”
“前些日子听白昼说他早出晚归,天天跟在达瓦身后,达瓦是个大嘴巴,加上商星沉平常一副拽样,对谁都爱答不理,突然之间任由他说教,他能不得意洋洋么?”李潜笑道:“我看他愿意和人接触的时候,倒是有几分在北疆那会儿的样子。”
苏漾恶狠狠的骂达瓦,暗暗想着,回头见了小若,一定让她好好管教管教他那张嘴。
李潜看她吹胡子瞪眼睛的小样,就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失笑的道:“达瓦就爱说些有的没的,你就别想着去告状了,只要他没把店铺的机密说出去,日子还是能过的。”
苏漾哼了声:“他敢?把不该说的说出去,就让他要饭去吧!”
两个人插科打诨,小行舟居然睡得着,还打起了呼噜声。
苏漾抱着他发笑,李潜熄灭蜡烛,拥着她入睡。
夜里静悄悄的,二人距离极近,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中响起了一道声音:“他后天要离京,明天想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