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在早朝上的冲击,实在太强烈太震撼,以至于多年后,当年的文武百官仍记得当天在朝堂上发生的种种。
历历在目,恍如隔日。
原本只是个寻常的清晨,因着不该出现的人,立在了龙椅旁,让众人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翼翼的应对。
李潜的身份太过特殊了!
就在昨天之前,他还待在天牢里,晨起天一亮,就该千里流放的,究竟为何站在了这里?
李知呢?
难道说昨晚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知道的事情吗?
在场的各位都不是傻子,能够混到朝廷身居一职,心眼自然都不会少。
最初的震惊惶恐之后,一个个脑子迅速的活络起来。
皇家的斗争轻则暗里风起云涌,重则明着血流成河,站在这里的只有李潜,还有这个看起来眼生又莫名眼熟的孩子,不禁惹人遐想。
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在那声稚嫩的平身之后,大殿内安静的落针可闻。
他们都在等。
等李潜先说话,或是等那位头铁的闻大人先发话,然而等来等去,闻储不知怎么回事,遇到此事,竟然能够沉得住气?
百官们嘴上不说,频频用眼神示意。
他们朝着闻储看去,一来二去的,对方仍旧纹丝不动,那张嘴
宛如被人封住了,只眼观鼻鼻观心,颇为镇定自若。
众官员心中难免窝着簇簇火焰,上不去下不来,憋的难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好在就在他们即将沉不住气的时候,高台之上响起了声凉薄的轻咳声。
李潜扫视了眼众人,没来由的问起:“沈大人呢?”
朝堂上有两位沈大人,目前没在场的只有沈随风,这话问的是谁不言而喻,然而并没有得到回答。
李潜嗤了声,话锋一转:“昨晚风狂雨骤,惊雷阵阵,圣上于沉睡中不幸被天雷击中,暴毙身亡,此乃我李家的天下,圣上驾崩,本王自当挺身而出,稳住朝政,按照大越的先例,先皇的帝位应由其子继承,事发突然,登基事宜还需本王与诸位大臣共商择定良辰吉时,但先皇已逝,国不可一日无君,本王今日扶持新帝即位,还望诸位大臣,能与本王一同为新皇效力,也是为先皇尽忠。”
他一本正经的说完后,郑重其事的转过身,朝着容时毕恭毕敬的跪下行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大概在场的只有知情的几个人还算镇定,其他大臣们一个个目瞪口呆,难以置信。
李潜的一番话,交代的事情太过出乎意料!
李知居然被
雷劈死了?
这种蹩脚的死因去骗骗小孩子还行,用来糊弄他们,真当他们是三岁小孩吗?
“李潜!”沉闷凝滞的氛围中,突然有人出声唤了他的名字,对方跨着步子走上前,微微挺起来的肚子,让他身形有些许摇晃。
李潜并未起身,仍旧保持着叩拜的姿势,但从声音,就听出来说话的人是谁。
这人是徐语安的兄长,也是李潜的舅舅,越武帝在位期间,处处被打压久不在京城,李知即位之后,他才得以扬眉吐气。
徐可为已近六十岁,看过皇权争夺,怎么能猜不出李知出了事,他颤抖着来到正中央,指着李潜的背影道:“你究竟对先皇做了什么?”
“徐大人可是冤枉本王了。”他笑意盈盈的开口:“先皇不幸身亡,本王也颇为遗憾呢!”
“你!”徐可为气的指着他:“算命的果然没算错,留着你就是个祸患!当年就应该趁着小的时候,将你斩草除根!”
他打小不是很喜欢李潜,总觉得这个孩子阴邪的厉害,身上总萦绕着种叫人心惊的危险气息,随着年岁渐长,越发变得不可控。
终于,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徐可为悲从中来,再也顾不得其他,在大殿之上大声质问道:“是
你杀了圣上!是不是!”
李潜后背挺的笔直,突然,他动了动,紧盯着他的人,心不约而同的跟着颤了颤。
他缓缓的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就是这样的目光。
凉飕飕的,毒辣辣的,像令人窒息的毒蛇。
徐可为更为愤怒,转而看向始终安静的容时,指着他大声的道:“还有这个!根本不是什么太子!这个就是你之前府上养的那个野孩子!你把皇上与太子全杀了!如今也不过是为自己的谋朝篡位披层皮而已!弑君夺位者!理当就地诛灭!来人啊,还不把这个以下犯上的弑君恶徒抓起来!?”
原本就觉得容时眼熟的官员,这下纷纷想起曾在哪里见过他。
可不就是苏佑离世的时候,在棺材旁边守灵的那几个孩子中最大的一个吗?
他不是李潜的孩子吗?!
众位大臣此刻心中已有别论。
看来是弑君夺位没跑了。
知道归知道,他们可没胆量说出来,还是暂且静观其变吧,于是一个个的全神贯注,留意着李潜的反应。
“徐大人,本王脾气素来不好,最厌恶的便是旁人无凭无据给本王泼一身脏水,你说本王弑君夺位?可是亲眼所见?”
“不是亲眼所见又如何!你……”
“
不是亲眼所见,就应该拖出去斩了!”李潜气势汹汹的打断他:“来人啊!把徐大人拖出去就地正法!”
“你敢?”徐可为怒喝道。
他就不信了,宫中的这些守卫敢真的对他下手!
李潜连眼神都懒得给,就见金銮殿外涌进来一排士兵,左右各一架起他,任他挣扎谩骂,仍将他拖了出去。
无人敢出声,就连呼吸都是摒着的。
徐可为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嚎叫着,一声声的国贼不绝于耳,却在不久后戛然而止,再之后,有人提着滴血的大刀进来复命。
李潜表情不为所动,佯装无事的继续道:“本王说这是先皇的太子,他就是,还有谁对太子的身份质疑的吗?”
谁还敢说话?
那不是质疑,那是不要命。
冰凉的目光如刀,一一扫过众人,在漫长的沉默之后,李潜满意的点点头。
“既然无人质疑,那本王希望,诸位大臣能合力其心,为新帝效力,就像为大越的历代皇帝效力一样。”
“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这次先说话的是闻储,他双手行礼,以头触地,尽显毕恭毕敬,在场人心中惊骇,腿有点发软。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紧随其后的表达衷心:“臣遵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