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彻私下找沈随风聊过,他提出的条件,就是只把自己暴露,留周忘忧一条活路。
沈随风不答应的话,即便把他押送到了李知面前,他也不会承认当初是李潜救了自己,不仅如此,还会反咬他一口。
人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会做什么,谁都不知道。
沈随风不敢冒险,答应了他。
周忘忧现在还在他手上,他虽然答应过,不会对她下手,但沈随风的为人,他信不过。
他是将死之人,不把她安排好,即便到了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思来想去,到头来,能够救她的人,竟然只有李知。
当年李知与周忘忧,其实是情投意合,周忘忧在太子选秀的名单中,被他一眼看中,只是没过徐语安那关。
周忘忧是周家人,是周声晚的远方亲戚,徐语安与周声晚水火不容,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娶周家的女子,便拦了下来。
李知娶了徐语安给他安排的女子,心中依然对周忘忧念念不忘。
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在李知“死了”之后,还日日吃他的醋。
因为当年,并非是周忘忧单方面爱慕李知,李知也对她颇有倾慕的意思!
李彻怎么会觉得不嘲讽呢?
他处境太糟糕了,就连自己的女人,都
护不住,还要去求昔日的情敌,帮忙照拂!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他不确定时隔这么久,李知对周忘忧,是否还有感情。
毕竟当时他与周忘忧成亲过后,二人在明面的场合里,并没有任何的接触,似是彼此都放下了那段无疾而终的短暂心动。
来求见他,无非是在赌,然而赌赢了,他心里又并不痛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啃噬着他的心。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他,都未曾让他感觉到会失去她。
李知答应下来的瞬间,他却觉得,自己仿佛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他这辈子可以说是过得相当可悲。
从懂事的时候,就在不停的渴望。
渴望母爱,永远为了得到母亲的目光,而拼了命的压榨自己,强迫自己达到她的期待。
渴望爱情,愿意去模仿她所钦慕的人,一模仿就是好几年,硬生生的逼着自己去做他本人很厌恶的男子,学他说话学他处事。
他明明从未拥有过,拼尽一切的去留住不可得的瞬间,最后终究是徒劳。
他失去了所有。
亲情,爱情,地位,尊严,在乎的不在乎的,渴求的不渴求的。
他多可悲。
李知让人把李彻送回天牢,此时天都快要亮了,他在床上躺了会儿,不
知有没有睡着,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宣沈随风进宫。
在沈随风赶来之前,汪真轩和汪真昌倒是先过来求见。
李知待这两个人极为重视,毕竟是能够上通神明下通鬼神的厉害人物,他不敢有丝懈怠。
“二位是有什么事情吗?”李知顶着个大大的黑眼圈,关切的问道。
“皇上近来为国操劳,废寝忘食,观圣上的神色,精神似乎不太足啊,我们还是为了紫微星势弱而来,虽然比之前有过很明显的好转,但是圣上若是不保重龙体,只怕……”
若是宫廷内的御医说这种话,那就是活腻了等着脑袋被砍,可说话的是他们,李知当即重视起来。
他确实最近睡眠不太好,主要是心里有事,忙着巩固皇位,算计这个算计那个,哪能睡上什么好觉呢?
这话他不会跟两位说,徒增笑话罢了。
李知面露忧虑:“那依二位之间……”
“我们来此,便是为了替圣上排忧解难。”汪真轩说道:“圣上应该听说过先龙草。”
李知知道先龙草,说道:“传说中神龙陨落,降到人间,化作一座苍山,其上生青草,叶长而带刺,似弯月,可避阴邪。”
“正是。”汪真轩说道:“那并非传说,神龙山高达
数百丈,居住着众多猛兽,然而未曾发生猛兽袭人之事。圣上有神龙庇佑,自然无惧阴邪,但眼下龙体欠佳,微臣的意思是,采先龙草植入宫中寝宫,书房,等圣上所途径之地的路上,以此一来,则再无所畏惧,而圣上的身体,也会日益强壮。”
李知虽然不太相信只靠种点花花草草,就能龙体安康之类的,但神明这种东西,是宁可信其有的,加之汪真轩二人确实颇有本事,不过是种植花草的小事,准了就准了。
他相当重视的道:“好,这事就交给你们二人来负责!”
“微臣谢皇上信任!定然将此事做的漂漂亮亮!”
汪真轩二人离开后,便马不停蹄的开始张罗种植先龙草的事情了,沈随风到的时候,正好看见他们在宫殿外指挥着人挖土,不晓得要做什么。
他满脸懵懂的进到殿内,还频频朝外面看,李知见状也不理会,只说要交代给他个差事。
沈随风之前到夀春接替李潜的差事,做的令人满意,回到京城后会被重用,在意料之中,唯独没料到的是,李知竟然如此重视他。
大越历来是盐铁归朝廷管,以前商人是不准贩售盐铁的,后来越武帝的时代,比较太平,渐渐地放宽了对盐
铁的管辖,但是商人若是想要经营盐铁,还要拿到朝廷发放的准许证,上面要有盖章,有签字,运输途中还会有朝廷发放的小旗子,走的也是官道,这样会避免很多麻烦。
但盐铁是暴利,尤其是盐,且从朝廷拿到盐铁准许证,要走关系花银子,还要交高额的盐税,这才导致私盐盛行。
李知交代下来的,就是让他去负责调查京城内的私盐情况。
这件事若是办好了,还愁前途吗?
虽然沈随风对官位没什么大的追求,但想要得到她,至少不能比她以前的男人差太多。
沈随风从宫殿里出来的时候,还看见汪真轩二兄弟在忙个不停,干的热火朝天的样子。
他走过去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圣上说这一片都种上先龙草。”汪真轩捋了捋小胡须,说道:“图个吉利。”
沈随风不以为意的勾了勾唇,附和着点点图,他们当皇帝的都喜欢这些神神叨叨虚无缥缈的东西,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他不同,他想要什么,都会自己争取,因为他被命运愚弄过一次,便再也不相信它。
沈随风没待多久就走了,汪真轩松了口气,他朝着汪真昌使了个眼色,低声说道:“动作再麻利点,千万别被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