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边的茶水已经放凉了,杜智多慢慢回过神来,他刚才似乎做了一场冗长的梦,极其不真实极其的虚幻。
他以为他兢兢业业,在形形色色的人之间斡旋,为的就是赚更多的银子,结交更多的关系,好为商业扩展铺路。
在今天之前,他从来没想到,有朝一日,庸俗敛财如他,能够与传闻中的那些大人物有这般的关系。
不管是那个活在传说中,被津津乐道却又有无数人对他好奇的弃子李潜,还是那个天生神力百战不殆号称大越第一女将军的苏漾,或者是那个人人称道是翩翩公子最佳典范的沈随风,居然一个个的出现在他眼前,是鲜活的,生动的,也如传说中那样,个个都是耀眼非常的。
关于苏漾的事情,他听说过一些。
他和所有世人的看法一致,都以为她是个丑陋的虎背熊腰的女子,哪怕后来有传言,说她貌美如花,他依然是不信的。
经常餐风露宿行军作战的女子,怎么可能好看?
真正的女人,就应该养在深闺里,细皮嫩肉,肤白貌美的。
所以当初听说越武帝给苏漾赐婚的时候,他几乎是笑出了声。
看吧,他猜测什么来着,
估计老女人嫁不出去了皇帝为了彰显皇恩,才会赐婚给她。
只是听沈随风说完,在见识到苏漾真正的容貌后,他才信了那番话。
沈随风要与他合作。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想要的,并不冲突。
因为李潜知道太多关于他们的秘密,杜智多不愿放他平安回京,而又因为李潜趁人之危娶了沈随风的心上人,沈随风要他死。
想要一个人死,办法太多了,可想要一个人死的自然,那还需要高人指点。
沈随风的那个主意,叫他现在细细思量,也要夸赞一句天衣无缝,唯一的缺点就是,要靠天吃饭。
老天爷赏脸,这个计划才得以成型,不赏脸的话,计划就只能是计划。
沈随风抿了抿唇,想到方才那个男子口吻笃定的样子,不由得信心倍增。
他直觉沈随风是个很厉害的人,至少手段要比他厉害,所以选择相信他,听他的话。
沈随风要他将李潜再多留一段时间。
按照李潜原定的计划,夀春的堤坝修葺结束之后,就会到下游的凛州。
凛州那里同样有个河堤,不过历来堤坝都是先从上游修起,上游的第一个河堤最为重要,重要上游的河堤
将奔腾不息的洪水拦住,那么下游几乎不会发生河水泛滥的不幸事情,他此番去凛州,也是检查维修,这样即便上游的河堤出现问题,凛州这里仍能将洪水拦截,保其下游的安全。
夀春的河堤是最古老最规模宏大的,所以才会备受关注。
备受关注是一回事,眼下河堤的维修已然结束,要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将李潜留下来呢?
杜智多整晚彻夜难眠,翻来覆去,终于想到了一个法子。
他顶着两个熊猫眼,一大早就敲开了住在客房里面的沈随风的房门:“沈公子,你看这样成不?”
杜智多小心翼翼的说完,莫名有些小紧张,面前的男子神色淡淡,眉眼间还带着几分惺忪。
“可以。”他没什么情绪的点点头,优雅的打了个哈欠:“去叫人办吧。”
“好的好的。”杜智多最擅长维护人际关系,哪怕他看出来沈随风并不想多加理会他,还是笑嘻嘻的道:“谢谢沈公子指点,若是此次我能活命,那么您就是我的大恩人,我做牛做马都会报答你。”
“不必。”沈随风挑了挑眉,他冷静的几乎刻薄的道:“你我本就是各取所需,这件事成了
之后,你我就归于陌路,我们之间的合作就当做没有发生过。我要的是苏漾,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
“放心!”杜智多虽然一开始被下了面子,这会儿还是立刻拍胸保证:“王妃…啊,苏姑娘定然会毫发无损的送到你面前。”
“这样最好。”
“那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杜智多试探的问:“留还是不留呢?”
“你说呢?”
沈随风虽然没有说别的威胁的话语,杜智多还是聪明的听出了言外之意。
大热的天气里,细密的冷汗涔涔的往下落。
他尴尬的擦了几下,缓缓退出了房间,房门刚刚关上,脸色就变了。
不愧是京城沈大人家最得意的儿子,这份狠辣的心机与决绝的手段,便是他都自愧不如。
沈随风尚且如此,更何况李潜呢?
李潜表现出来的,他都需要被别人指点才能窥探出来一二,那么他藏在心底深处的算计,该是何等的可怕与叫人震撼?
杜智多忽然想知道,沈随风对上李潜,能有胜算吗?
不不不。
沈随风一定会赢,李潜一定会死在这里。
夀春河堤的修葺维护总算结束,李潜早出晚归了两个多月,终于能
够好好的睡个懒觉。
他不着急离开,苏漾的肚子越来越大,去凛州的路途虽然不远,可是并不好走,此番一去,所有东西都要好生准备。
最基本的马车,他都相不中。
马车走山路是最折腾人的,即便里面铺上软塌,走的极其缓慢,上上下下颠簸是少不了的。
苏漾偶尔还会孕吐,哪里能够受得了这种折腾?
实际上他并不大乐意着急匆忙的赶往凛州。
反倒是苏漾催着他,怕远在京城的李知见他久久赖在夀春,会生出别的猜测来。
“他若是信任我,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相信,若是不信任,便是无论我做什么,他都会忌惮猜疑。”李潜回应她。
“旁人的猜测我们管不了,但我们先要做好自己。”她难得抚摸他的脸:“别耍脾气了,慢慢收拾东西,准备去凛州吧。”
李潜对她唯命是从,不敢违抗,一边吩咐下去慢慢收拾东西,一边则在想着别的主意。
时隔两天,他突然对她说:“夫人,凛州距离夀春并不远,快马加鞭半日可达,所以,为夫想,你身子行动不便,不如你留在这里,我则日日晨起去凛州,到傍晚再回来,你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