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醒来时眼圈红红的,她梦见了少女时期,被苏震东宠着的场景。
她骑在苏震东脖子上,手里拿着他亲手做的纸鸢,父亲带着她跑,她起初很害怕,后来纸鸢飞的很高,她便只记得欢欣高兴了。
纸鸢的颜色样式,她记得一清二楚。那是苏震东给她的第一个纸鸢,是个蝴蝶模样的,翅膀是紫色的,是她见过最漂亮的。
然而浑浑噩噩间,纸鸢飞着飞着不见了,她着急的大喊爹爹,可是很快发现,苏震东也不见了。
她摔了下来,从梦中惊醒。
酷热的夏季午后,不间断的蝉鸣吱吱作响,熟悉的房间摆设,让她怅惘,入鼻熟悉的袅袅熏香,又令她神智渐渐清明。
泻白的阳光照进屋子,窗台上的几株绿植,生长的旺盛葱郁。
苏漾额头及后背,起了层薄汗。
她缓了会儿,才低低的出声道:“沉香……”
从宫中回来没多久,因着怕打扰她睡觉,便在不远处软榻上休息的李潜,几乎在她刚出声的片刻,就睁开了眼睛。
他眼皮沉甸甸的,胳膊搭在眼睛上顿了顿,轻揉了两下,轻手轻脚的起身。
“醒了?”
他的声音,引得苏漾看过来。
李潜立刻注意到她通红的眼眶,疾步走到跟前,关
切的道:“做噩梦了?”
他抚摸她的眼角,果然指尖有晶莹的水渍。
苏漾借力坐起身,环抱住男人精瘦的腰身,下巴放在他的肩窝里。
不知从何时起,在李潜跟前,她从未再戴上那副在外人面前的坚强。
像是其他娇滴滴的妻子一样,她偶尔是脆弱的、是需要依靠的。
“我梦见了爹爹。”
李潜把玩着她乌黑的长发,没有打断她的兴致,配合的问下去:“梦见了什么?”
一个愿意听,一个愿意说。
苏漾说起很多小时候的趣事。
她作为苏家唯一的女儿,自然是从小就受尽了宠爱的,而苏震东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毫无疑问,他们有过很多快乐的时光。
她第一次读书写字,第一次骑马射箭,第一次随军出征……
苏震东在她的成长过程中,扮演了极为重要的角色,他一手塑造她,他的一言一行及教育方式,影响着她,让她成为现在的她。
果断,坚强,独立,却又善良勇敢,充满悲悯。
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若是正常人的生老病死,尚能释怀,偏生是遭遇这样惨烈的变故,又叫她如何安慰自己?
苏漾最难过的时候,都很少掉眼泪。
李潜却知道,很多时候,面上看着
平静,心里面早已泛滥成灾。
她趴在他肩头,足足沉默了一个多时辰,直到肚子不争气的咕咕叫起来,停顿片刻后,她才起身。
“饿了。”她说。
“我们去吃饭。”
等用完了饭菜,已经到了半下午。
李潜说起李知派给他的差事,并告知自己过几日要到江南那边去。
“江南那边不比京城,每逢夏季,倒是没有这般热,况且水乡风景秀丽,夫人自打从海岛回来后,一直待在京城中。接连的事情,不堪其扰,为夫也挂念着你心情不佳,想着如果能够同我一起去,还能看看景散散心。”他握住苏漾的手,继续道:“前面说的那些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为夫的私心。”
苏漾看向他,她嘴里还嚼着果子,腮帮左右鼓起,看的娇憨无比。
她眼睛眯起来,明知故问道:“什么私心?”
“为夫想让夫人陪着。”他道:“不然白天吃不香,晚上睡不好。”
苏漾笑起来,转而叹气说道:“行了,你都这样说了,我自然是要去的。”
“夫人放心好了,知道你怀着身孕,路途会辛苦些,不过为夫都会提前安排好,用最好的马车,行路也不会过于匆忙,断然不会让你吃半点苦头的。”李潜心中有
打算。
他带着苏漾,势必会在路上耽误行程,好在他手下有办事得力忠心不二的官员,可以让他们先行一步,也好提前查看当地情形如何。
差事只要办妥,让人挑不出错便成了。
用饭过后,李潜还有事情要交代,去了书房,苏漾想到了那个梦境,叫圆缺亲自回苏府,寻了那个纸鸢过来。
她小时候用过的物件,都被府上精心保存收留着,这枚纸鸢是她最喜欢的,也是她的第一个纸鸢,故而被存放的很好。
圆缺同她一起长大,知道这个纸鸢的意义,心疼中带着些许伤感的道:“王妃是想老爷了?”
“爹爹离世,做女儿的哪有不想的?”苏漾将绳子放开了些,朝圆缺道:“这纸鸢能飞起来吗?”
“怕是不能。”圆缺感受了下这样的天气,半点微风都没有,苦着一张脸道:“天儿太热了,空气像是都不流通了似的。”
苏漾眼中流露出些许的遗憾,将纸鸢抱在怀中道:“你回苏府的时候,三哥还在府上?他当真辞去了将军的官职?”
苏弋是跟着苏震东待在军中的,自从之前因着苏震东的事回京后,便一直没有回去。
前几日听李潜说起,他辞去了将军的官职,军营那边只剩下大哥苏敬
在负责,他则只安心留在京城,照顾苏府的一家老小。
“三少爷向来是极有主意的,他决定了的事情,旁人是劝不了的。”圆缺道:“而且奴婢听说,三少爷对此很满意,整日陪着老夫人还有三嫂嫂,笑容都多了些许,除此之外,奴婢回去时,三少爷正准备出去查看咱们苏府在京城的产业,想来是要慢慢接手了。”
苏家是百年大家族,虽说几乎所有子弟都在军中为朝廷效力,可在天下各地,还是有着各种各样的产业的。
不然只用皇家俸禄养着,哪里会有百年的盛景呢?
苏弋其实从小就很聪明,在军事上和行商上都有着超出常人的天赋,他弃武从商,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苏家家大业大,以前都是由府上招来的可信之人帮忙打点的,以后有了他,他才能出众,想必更能让产业更上一层楼。
“如此也好。”苏漾笑着摇摇头:“帝王忌惮苏家的势力,爹爹还在世时明知如此还不肯放手,总以为自己问心无愧,却不知道帝王的防备之心如猛虎,终有一天会将他吞噬,我三哥看得清时局,及时脱身,也是好的。”
圆缺只大概懂一些朝堂上的东西,听的是云里雾里,并未妄言。
“其他几个兄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