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漾安静的看着李潜,他眸色平静无波,面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只是时不时的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不知能否尝出味道。
整个饭桌上的菜色,没有一道是他吃的惯的。
他本人不喜过于辛辣咸重的口味,对于各种油腻的汤水,也不感兴趣,因此每次举起筷子,夹的都是些蔬菜青菜,以此来全脸面。
苏漾心抽抽的疼。
她认为的世间最好的男子,此刻正遭受着来自亲人的差别对待。
这种事情,叫旁观的人无奈且唏嘘。
偏爱是争取不来的,偏爱是对方心甘情愿给予的,一旦自己开口,反而落了下乘,会叫人看了笑话。
被重视的人嗤笑,比没有得到她的偏爱,还要难受万分。
苏漾无能为力,沉默着看着那两个人旁若无人的聊起家常和往事,她最喜欢的男子,静默的宛如一个不存在的透明人。
她握着筷子的手渐渐收紧,扫视了眼饭桌,眸风动了动。
“吃点这个。”
她夹了一只清蒸的虾仁,放到他的碟子里。
尽管她的关怀并不是他此刻最想拥有的,可她想要用自己的行动让他明白,他依然被人爱着。
这种方式兴许显得过于笨拙。
苏漾注意着他的神色,男人意外的挑了挑眸,眼角的寒意,渐渐
被暖意晕染替代。
他倏尔一笑,绷紧的轮廓上,浮现出些许柔和。
“夫人待我真好。”
没有人待他好,只是些许善意,他都记在心上,珍之视之。
二人之前一直沉默用餐,并无互动,突然的动静,引起了李知的注意,不过他只看到了他们夫妻琴瑟和鸣,并不曾觉得有何不对劲。
想来是这样偏心的次数太多,以至于除了被冷落的那个人之外,谁都习以为常。
“看到你们感情如此和睦,倒让朕心生羡慕了。”李知感慨的说道。
李潜将虾仁吞咽完毕,才淡淡的说道:“皇上即将登基,大可以选秀女,来扩充后宫,绵延子嗣。”
“皇帝,这也是本宫要同你说的,既然此刻被提起来,那么就这会儿将事情定下来。本宫已经叫人选定了好日子,作为选秀女的吉日,事情也开始筹办了,只等着你点头答应。”徐语安颇为心疼的道:“先前你遭此劫难,身边没个女人跟着,你也……没什么子嗣,成了皇帝之后,子嗣是大事,就算本宫不提,朝中大臣也会提起。”
李知闻言情绪有些许起伏。
任谁都不能接受,在最落魄的时候,被自己女人抛下。
当年除了太子妃徐南苑,还肯为他来回奔波,剩余的那些全都早早的替
自己安排好了后路。
女人都是薄情寡义的东西!
他能够理解她们的想法,但却不能够原谅!
哪怕他一心扑在朝政上,对她们没有多么深厚的感情,然而一日夫妻百日恩,她们的做法,委实叫人心寒了些。
气氛有些凝滞。
徐语安似乎也意识到什么,口吻带上些愤懑,不过她身为女人,多少能够明白些。
她劝慰他说道:“当年那些女人,你若是还记恨着,如今只需稍稍使用点手段,就可以叫她们走投无路,过得生不如死。”
“母后多虑了。”李知僵硬的嘴角松了松,勉强的笑着道:“都是些女人,朕同她们计较什么,以后避免接触便是了。”
苏漾眉头动了动。
送到太子身边的女人,每个人身后都有着庞大的家族,当年的事情拖累了他们,因此落败的不在少数。
李知重登皇位,嘴上说着不在意,实际行动上又要避免接触,这难道不是间接的宣布那些家族注定消亡吗?
她正这么想着,藏在桌下的衣袖,被人轻轻的扯了扯,紧跟着一只手伸过来,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掌心。
苏漾低垂下头,余光朝着男人瞥去,注意到他口型悄悄变化。
“夫人,你表情太明显了。”
他无声的说。
苏漾尴尬的动了动唇角
,飞快的朝着徐语安二人看了眼,好在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无暇顾及她。
她这才垂下头,避免暴露出太强烈的情绪。
李知同徐语安还在说着。
徐语安继续劝:“她们都已经是过去了,今后你成了天子,她们仰望你钦慕你还来不及。”
“母后,朕并不想再听到和她们有关的话。不过您提的选秀,朕没有皇后,一切就依照您的意思看着办吧。”李知客气的道:“还要劳烦母后多多为朕操心。”
见他同意,徐语安很满意。
她说道:“等你登基大典结束之后,就开始选秀,虽说你现在坐上了龙椅,但只有登基,才能得到上天和祖宗的承认,才能真正的掌管朝政,此时的选秀对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后宫女子向来是和前朝密不可分的一体,你懂母后的意思吗?”
李知当然懂。
这次选秀让她帮忙看着,就是挑选出一些有潜力的世家女子,帮助自己笼络前朝的人心。
最重要的事情说完,这顿饭便吃的差不多了。
李潜和苏漾当了近一个时辰的背景板,总算熬到了结束。
徐语安再度叮嘱李知身体要紧,叫他在处理政务的时候,也要注意休息,整顿饭期间都没想到李潜,临走前瞧见他,才开了金口。
“你是皇上的胞弟,他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你要多帮帮他,辅佐他,别让他那么累。”
苏漾抿了抿唇,好在李潜不以为意,他恭敬的回答道:“是,儿臣遵旨。”
徐语安嘴角动了动:“这是你应该做的,你本当如此。”
李潜低垂着视线,任由她扬长而去。
苏漾心里颇不舒服。
确切的说,每次看到徐语安对李潜的态度,她都无法开心起来。
她情绪低落,立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只等着李知一声令下,放他们回府。
李知像是根本不知她心思,拉着李潜又说了会儿话,大多数情况是他在说,李潜时不时应付两声,不过这并不能打击他的热情。
孙来胜进来剪了两次灯芯,李知才意识到时间有点晚。
他揉着眉心,带着几分歉意说道:“多年未见,朕有些忘情,分别多年,情意难免热烈。”
李潜低低的笑了声,情绪不明。
李知继续道:“在你离开之前,还有一个问题,盘旋在朕心中已多时,朕实在受不住,不问不快。”
李潜心中有所猜测,还是问道:“皇上您请问,微臣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他拉长了声音,顿了许久,才道:“朕听闻你回京时,还带着两个孩子,其中那个男孩,是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