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锹落下来的那一刻,众人大惊失色,意图反抗,然而很快就晕过去,等他们再次醒来,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偌大的洞穴里。
洞里火光窜天,能够将内里情况照的分明,他们只粗粗一眼,就吓的快要跳起来——
乌泱泱的竟然全都是认识的人!
怪不得岛上这两日总有士兵失踪,原来都被绑到这里来了!
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难道不想活了吗?
他们如今的待遇,和那群奴隶并无差别。
手脚被绑着,口里塞了棉布,一个挤压着一个的紧紧挨着,入鼻空气污浊,叫人反胃不已。
舞动的火焰,像是吐着信子的巨蛇,影子斜斜照在壁岩上,又宛若张开血盆大口的野兽。
每个人眼里都充斥着难以置信、惊恐和犹疑,他们在岛上作威作福惯了,怎么都没有料到,这种事竟然还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究竟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对方到底想要做什么?
就在他们绞尽脑汁挖空心思之际,洞口处有了动静,于是众人不约而同伸长了脖子朝那处看去。
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缓缓走进来,他没戴面具,模样生的惊艳,火光在白皙的肌肤上落下红晕,都未曾消减半分他眼底的寒意。
立刻有人认出来了。
他的容貌太过出色,在船上的时候,就让人难以忽视,即便到了
海岛上,也依然是出类拔萃,更何况,他经常跟那个丑女人在一起。
在沈随风和苏漾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们二人早就成了海岛上的风云人物。
他竟然是幕后主谋?
众人呆呆的望着。
如果没有记错,这个男人模样好归好,但平时沉默寡言,任人欺负,甚至就在前几天,连最窝囊的张定,都敢抽他鞭子。
他敢谋反?
这洞里近二百多号人,难道都是他掳来的?
不能吧!
他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吗?
四周莫名陷入前所未有的安静,男人平缓沉稳的脚步声,一下又一下,仿佛踩在众人心上。
“大概有多少人了?”
突然响起轻柔的女声,更叫人匪夷所思。
怎么还有女人?
众人还来不及再想别的,只见话音刚落,一个身姿窈窕的女子便走了进来。
在看清她的容貌后,所有人睁大眼睛,屏住了呼吸。
她?
这个出了名的丑女人!
是她叫人把他们都绑过来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苏漾手持燃烧着的火把,热浪如潮扑在脸上,把她整张脸熏的通红,连带着那条狰狞丑陋的伤疤,越发难看。
她缓步走来,面上带着笑意,妩媚漂亮的眼睛,染上了几分柔和,落在他人眼底,竟平添多情动人的滋味,可她面上的疤,又让她似地狱而来的恶魔,美
与丑两种极端,在她身上,却达到了某种意料之外的平衡。
沈随风走过去,将她手中的火把接过来,回答说:“二百多人了。”
“意思就是海岛上有一半的士兵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了?”
“正是。”
“差不多了。”她扫了眼众人,从他们目光中解读出多种情绪,但她只是笑笑,便道:“不必瞪着我看,苏佑将军治下有方,你们明知白莲教是邪教,仍为虎作伥,且甘愿沦为秦胜的爪牙,作恶多端滥杀无辜恃强凌弱时,就该料到,不合理的存在,迟早会有被毁灭的一天,当这天到来,谁都逃不过。”
“所以人在做事的时候,便该先想想后果。若是能承受事败后的惨烈,便去做,若是不能,就莫要开始。不要做了恶事又摇尾乞怜,天底下的便宜哪儿都能让你们占了不是?”她呵了声:“不过你们也不必怕,我不会杀你们,留着还有很多用处,只是现在要叫你们吃些苦头罢了。”
女人细长的一条,她静静立在那里,面无表情的扫过来,言辞间没有半分戾气和狠毒,但那平缓的音调字眼落下来,还是振聋发聩。
他们的确不知道苏佑为什么推行白莲教,但他们也是真的沉浸在这种潇洒快活里——
不高兴便拿奴隶出气,海岛上的女人随意享用,基本上不需劳
作,便能吃饱喝,与他们而言,这的确是极乐世界。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尚且有良心,然而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久了,便越发不将其他人当人看。
谁都以为这个与世隔绝的海岛,会永远这样下去,可是没有想到,才过了一年,就被面前这个女人,打碎了他们的美梦。
她是谁?
那一番话勾起了他们为数不多的良心,可在此之外,他们又好奇不已,她会做什么,难道她要摧毁白莲教?她能成功吗?
自私的讲,他们不希望她事成,最好一败涂地!
“呵。”众人心照不宣的乱想,丑女人便又哼笑了声,毫不留情拆穿他们:“你们想的恐怕要落空了。”
她往外走,沈随风紧随其后,冷静自持的话语传过来:“本将军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还没有不成功的,你们且看吧!”
本将军?
众人面面相觑,整个大越朝的女人,有谁敢自称本将军?
他们都是苏佑的麾下,自然都知道他出身将军世家,且有个大名鼎鼎的妹妹,是大越朝的第一女将军!
回忆起方才女人的眉目,细细品来,与苏佑确有几分相似!
难道是…苏漾?!
那那那……还有他们的活路吗?
众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苏漾出了山洞,洞外有几十个人候着,华地在前,朝她点头
示意。
“开始吧。”
华地立刻吩咐海岛上的居民忙碌起来。
苏漾和沈随风趁着夜色往外走,夏季不知何时悄然到来,风是轻柔的,萤火虫乱舞,成了墨色夜幕中璀璨的星点。
她托着尚且平坦的腹部,问道:“咱们来海岛上多久了?”
“二十多天了。”
“都这么久了?算上海上航行的日子,我竟然失踪近两个月了。”苏漾转头,意外发现他瘦了许多,不由得皱眉:“你受苦了。”
“没有。”沈随风笑着否认,和她单独相处的日子,怎么能说苦?
苏漾不置可否,继续道:“尽快结束,那艘大船找到在哪里了吗?最晚半个月后,我们便启程回京。”
“大船已经在准备了,你且放心,眼下亟需解决的只剩下秦胜了。”沈随风欲言又止:“岛上还有部分人深信白莲教,似中邪般。”
“无妨。只要将秦胜解决了,信徒都会慢慢清醒过来。”苏漾道:“华娇那里说通了吗?”
“我和华地商量过,认为你说的对,所以不打算同她说,事成之后,再慢慢解释。”
“这样最好不过。”
二人闲庭散步般,身后忽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转头看,熊熊山火燃烧的旺盛,将天空照的宛如白昼。
苏漾若无其事的低头理了理衣衫:“起山火了,去派人告诉秦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