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武帝不动声色,白天催着人去查李彻,晚上的时候,照常在周声晚处留宿。
自那日她半夜说梦话之后,后面几天又偶尔会说几句。
虽然都是断断续续的,不过他脑子转得快,东拼西凑的仍是听懂了些许。
周声晚对此一无所知。
她以为越武帝对她的偏爱又回来了,遥想她年轻那会儿,当真是六宫粉黛无颜色,皇帝只宠她一人。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渐渐上了年纪,宫里总会有新鲜年轻的女人送进来,谁不愿意抱着光滑的身体睡觉?
越武帝嘴上说着最疼爱她,一个月里只有两三次是宿在她这里,其余的时间,还不是都被其他年轻的小狐狸精勾去了?
她有后位,的确尊贵,但在后宫中的女人,能够得到皇帝的宠爱,总是让人艳羡的。
眼下这几天,她扬眉吐气,总算让那群年轻人见识到了她的魅力。
即便到了这个年纪,只要她想争宠,越武帝就能赖在她这里不离开。
她自认无疑是宫里最厉害的女人,前有皇帝的宠爱,后有尊贵的身份,再有个将来继承大统的儿子。
人生圆满不过如此。
她对现状非常满意,唯一不满的恐怕是每晚例行会做的噩梦。
近来不知为什么,像是打开了尘封往事的闸门,但凡睡着之后,就会回到从前,更多的是,频繁梦到那个死去的胎儿。
周声晚烦死
了,连着一星期都在做噩梦的她,有天早上醒来后,终于受不住,叫人喊了太医。
她这边一喊太医,书房里的越武帝就收到了消息。
他吩咐孙来胜:“之后将太医请到朕这处来,别让人知晓。”
孙来胜领命,没多久,就把人带了过来。
曹太医惶恐非常,行礼过后,听越武帝问:“皇后的身体怎么了?可有大碍?”
“无恙。不过是休息不好,导致的心神不宁,如此反复恶性循环,老臣已经开了药,娘娘按时冲服,很快便会康复。”
“是吗?”越武帝冷哼。
曹太医这下疑惑不已,他猜不透帝王的心思,但长时间浸淫在官场之中,他知道,此刻只管弯腰静候吩咐便可。
他没答话。
越武帝挑了挑眉,知道这是个精明的,便道:“不过是心神不宁而已,兴许是临近春节,皇后过于操劳所致,朕倒是觉得,是药三分毒,既然只是操劳所致,就没有必要开药,曹太医认为怎样?不如多吃些燕窝之类的营养品来的实在些。”
曹太医忙附和道:“圣上所言极是,那下官这就去将药方改的更为妥当些。”
“去吧。”
曹太医讪讪的退下,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他一边往外走,一边想,皇上和皇后感情不是一向深厚吗?怎么皇后生了病,反而不要开药呢?
就他所见,今日的周声晚,状态十分的差,
她面色发青,黑眼圈浓重,整个人透着一股不堪忍受的疲惫和焦虑。
虽说她看起来心情不错,不过他们行医的讲究看气色,她的气色十分的不好,故而他才开了静心养神的药。
如果任由她这样下去,长此以往,很有可能会变得疯疯癫癫。
行医者的仁慈之心,让他觉得,不能就这么胡来,越武帝之所以不让他开药,恐怕是担心药效对身体不好。
他有必要跟他讲清楚,不吃药的后果!
曹太医扭头往回走,没成想,直接撞上一堵肉墙。
“哎哟!”孙来胜呼叫道:“曹大人,咱不是要去太医院吗?怎么还忽然往回走了?”
曹太医如实禀告:“关于皇后娘娘的病情,下官忽然想到,还有些事情没同陛下讲清楚,娘娘的状态,实际上非常之差……”
“曹太医。”孙来胜打断他:“皇上什么心思,没人比我更清楚,您若是听劝,就照吩咐的那样去做,若是不听劝,那您请吧。”
他让开道路,好整以暇的双手环胸,语气平淡,口吻却严肃:“您现在回去,惹恼了皇上,后果自负。”
曹太医的脚步顿了顿。
皇宫中最大的主子是越武帝,权衡利弊之下,他尴尬的笑了笑,冲着孙来胜赔笑脸:“多谢公公提点,下官差点办了糊涂事。”
“无妨。下次记得便行。”他哂笑着道:“这宫里面的事情啊,
很多时候,您不必太清楚,皇上让您怎么做,便怎么做。”
“是是是。”
曹太医道谢后,匆忙离去,孙来胜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嗤笑了声,回去同越武帝复命。
“做的不错。”越武帝说道:“朕派去查探的人,现在还没回来?朕就不信,当年那么多人,能真的全部都死光!”
孙来胜眼观鼻鼻观心,只低着头道:“奴才得了信儿,说是还在走访调查,应该在五天之后,无论有无结果,都会回来。”
“那朕就再等上五天!”
接下来的五天,周声晚晚上说梦话的次数更多了,她的精神状态更差,整个人脸色白的可怕,但她自己并未意识到身体有任何不适。
相反,她吃着曹太医开的药,甚至觉得精神好了许多,虽然面对着李彻的时候,还是会动不动动手打骂,可她向来如此,不觉异常。
越武帝根据她的梦话,基本上猜的差不多了,现在差的就是人证和物证。
他万万没想到,他最信任最偏爱的女人,他什么都愿意付出的女人,居然会在这么大的事情上欺骗他!一骗就是二十多年!
有时候看着她睡在身边,他都想冲动的将她掐死!
他不能。
他不是冲动的人,他能够坐在皇位上这么多年,靠得不单单是魄力,还有极强的忍耐力。
现在对她温柔,不过是事情未能水落石出,一旦有了结果,
他定要将她千刀万剐!
越武帝深吸口气,看着黑漆漆的房顶,听着她断断续续的梦呓,夹杂着细小的呜咽声,心烦意乱。
在门外候着的孙来胜,招招手,一名小太监模样的人上前,随后悄然的顺利离开了皇宫。
他一路飞奔,无人追踪,来到王府上时,被白昼拦住了。
白昼哼笑:“几日不见,改行做公公了?”
流星拍开他的手,二人过了几招,动静惊扰了房间里的人,他们赶忙消停下来。
“外面在打架!”苏漾跃跃欲试,她提步要往外面跑。
李潜拉住她的手:“我的人来了,有消息要汇报,夫人乖些,自己先看账本,等为夫回来再教你。”
前几天他想和她造人,打扰了她看账本,结果次日苏漾醒来,发现那么厚的账本居然被他看完且都批注修改了。
她后来细细的又检查了遍,发现他指出的地方,的确错了,而正确的计算结果,和他所修改的一样。
她惊讶不已,打听之下,才知道,李潜看完账本只用了一个时辰。
那么厚的账本!
换她得看一天!
她得知后央求他传授给她秘诀,这两日就跟着他学。
见他今日的确有事,苏漾也不腻歪缠着他,叮嘱了声:“那我等你,你快些回来。”
“不会让夫人久等的。”他邪气的一笑,潇洒离开。
苏漾从门缝看到太监服的一角,笑意渐渐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