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达瓦的加入,许子沂是最高兴的人。
她本就不是这块料子,一下子让她应付这么大的摊子,哪怕忙的脚不沾地,仍感力不从心,十分吃力。
达瓦一来,她瞬间解放了。
为了表达谢意,当天晚上非要请达瓦喝酒,本来叫了苏漾一起,然而到晚上,才见苏漾被李潜抱着走下楼来。
“她怎么了?”许子沂紧张起来。
苏漾身上披着李潜的墨色披风,将她从头到脚都罩住了,内里的景色无从窥见。
要不是知道李潜只会抱苏漾一个女人,许子沂都不敢确认,到底是不是她。
“没什么,觉得累睡着了而已。”李潜似乎忘记自己拔她折腾了几次,面不改色的道:“天色晚了,我带她先回府去。”
李潜对外人都是冷眉冷眼的,他本来就长得凶,一双邪戾的眸子,沉静的盯着人看的时候,只让人觉得阴风阵阵,十分可怖。
许子沂脖子上凉飕飕的,讪笑着退开几步,哪里还敢阻拦?
苏漾一走,只剩许子沂,她等店里客官渐少之后,才拉着达瓦喝酒。
达瓦赶路半个多月,过惨了苦日子,遇到好酒,很难克制。
他坐下来,许子沂从当初的吐蕃相遇开始说起,二人到后来把
酒言欢,十分和谐。
越说越投缘,两个人都很兴奋,索性一合计,双双跪下要拜把子,谁拦都不管用。
“明哥!您看看这……”
夜已经深了,陈永明正在厨房打扫卫生,被大牙叫出来,见状后面色依旧沉静如水。
“不用管。”他说,语气带着不耐烦,只要不是她的事情,他对谁都没耐心。
大牙听他都这么说,知道自个儿也劝不住,幸好他们临走前,许家派了人过来,将许子沂接回府去了。
李潜临走时,特意留了人招呼达瓦,一番折腾后,将达瓦送回了住处。
次日达瓦醒来后,就正式加入了天下酒楼。
他换上了中原人的服饰,将大胡子和小辫儿也都剪了,面上顿时清爽干净不少,虽然肤色有点发黄,模样却是不错的。
尤其是那双眼睛,精明的滴溜溜的转,一看便知是个聪明人。
达瓦天生适合在这种场合,他在店里才两天,就有不少人见到苏漾,将达瓦一顿夸。
苏漾心里头高兴,前些日子的阴霾,正渐渐散去。
谁知道没过几天舒心日子,这天苏府忽然来了信儿,说是苏震东被部下给抬回来了。
苏漾急急忙忙的回了苏府,管家将她迎进门后,反常的将大
门关上,苏漾在路上就觉得此事蹊跷,见管家动作,更疑惑了。
“阿爹呢?”
“老爷在厢房,老奴带王妃过去。”
“阿爹怎么了?大夫可有说是什么病?怎么来的如此凶猛?”
管家嘴角勾了勾,露出抹神秘的笑容,道:“王妃等下见到老爷,就什么都明白了。”
苏漾只好不再发问。
厢房在后院,穿过长廊,过几个小门,忽而视线开阔,正对面便见房门大开,五个嫂嫂们都在,有人瞧见了她,忙招呼她过去。
苏漾被几个嫂嫂拉着进了屋子,她被推着往前,何鱼诺坐在床边,听见动静,看过来,她眼角还红红的,见是苏漾,扯着嘴笑:“漾儿回来了,快来看看你阿爹。”
苏震东如今已有五十多岁,然而他常年习武,身体硬朗,次次见面都是精神矍铄,此刻再见,他面露疲惫,嘴巴上起了干巴巴的皮。
他靠坐在墙上,仰头看过来,眼里满是红血丝,眼底是淤青,苏漾担忧不已,半跪在床前,关切的道:“阿爹……大夫怎么说?”
何鱼诺用手绢擦了擦眼角,揉揉她的脑袋:“你阿爹听说你前些日子闹出的动静,生怕你受委屈,一路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他啊,还
以为自己是年轻那会儿呢?到底是身子有些吃不消了,这不,还没进京,居然晕倒了!把你三哥吓坏了,忙不迭和几个副将将人抬了回来。”
苏震东威风了一辈子,面对着结发妻子的调笑,忍不住埋怨的瞪她。
何鱼诺只当没看到,继续数落着:“大夫说是累到了,好生休养便可。我反正是劝不住你阿爹,只有你说的话,他才能听进去些许,漾儿,等下你好好劝劝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呢?”她把嘴巴一瘪,说道:“儿子都二三十岁了,你还天天逞什么强?”
“漾儿,快把你娘亲送走。”苏震东笑着道:“为父本来只有些疲惫,听她念叨,如今头晕目眩,像是喝了假酒般。”
“你!”何鱼诺佯装生气:“老爷不愿意听,妾身还不乐意讲呢。”
她瞧着苏震东有话想单独和苏漾讲,气鼓鼓的站起来,随手一招呼,几个儿媳妇齐齐的跟着她离开了。
房门重新关上,苏漾见苏震东唇上起皮,去倒了杯热茶送过来。
苏震东脸上笑意收敛,抿了口茶,重重的叹气:“跪下!”
“阿爹?”
“跪下!”
苏震东是真的很疼爱她,他几乎满足了她提过的任何
要求,平日待她也是温声细语,从来没有过大声呵斥。
眼下他冷着脸的呵责,让苏漾心里头浮现出些委屈。
她紧紧抿着唇,咬牙跪了下来。
苏震东气的坐直了身子,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知道错在哪里了吗?”
“女儿不知。”苏漾答。
“不知?”苏震东强忍着怒气,仍将声音压低了些:“你可真是出了好大的风头!我知道你心中有正义,要为那个小女孩讨回公道,可你有没有想过,你如此冲动的跪在皇宫门口,不就是逼着越武帝就范吗?”
“女儿只是追求心中的正义,阿爹觉得错了吗?”苏漾仰头,晶亮乌黑的眼睛,像是一潭幽深的古井。
“错了!”苏震东与她对视,道:“你错在太刚硬太狂妄!没错,你成了天下女子心目中的英雄,可你惹怒了皇帝,还能活多久?”
苏漾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她知道任何一个皇帝都不会容忍有人如此挑衅他的权威,但她也自认所做的事情值得她的付出,所以她不后悔。
“你知道你捅了大祸了吗?”苏震东又问。
苏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随后抬起视线,慢吞吞的道:“看阿爹如此愤怒,现在知道,应该是闯了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