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潜告诉苏漾,尽快让卜刀刀开口,这种事情的调查,越快越好,一旦拖的时间久了,很有可能那些人都逃出了京城。
在京城范围内,他还能掌控,离开京城,便是茫茫天下,想要人海中再抓回那些人,少则数月,多则数年,更有可能永远都抓不到。
被伤害的人日日夜夜深陷痛苦之中,而施害者则逍遥法外或许还为此庆幸不已。
苏漾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严肃的点点头:“我会跟她谈。”
和李潜的这场对话后,苏漾一直在思考,该怎么开口。
她想过用委婉的方式,不想再给卜刀刀造成额外的伤害,然而思来想去,她忽然明白,对这件事闭口不提,假装这件事从没发生过,绝对不是仁慈,而是一种更残忍的伤害,因为在施害者没有得到惩罚之前,闭口不提是在默认对她造成的伤害是她应得的。
怎么会是应得的?
有人就应该被夺去贞洁,还不能要求给予公道吗?
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可笑的想法。
她要问清真相,要将她的伤口撕开,要让她面对伤害,这样她才能明白,自己首先要对自己负责。
而对自己负责最基本的行为,就是对那些伤害过自己
的人,给予最痛最深的打击,要让他们得到惩罚。
苏漾知道她一旦开口,就是残忍,可有些事情,她必须要做。
不管卜刀刀懂不懂,她都问心无愧。
卜刀刀又一整天没说话。
沉香端过来的饭菜,她动都没有动,连口水都没有喝。
一群人能够体会她的感觉,然而人死不能复生,除了安慰的话,再也不知道说什么。
许子沂安慰到后来,索性跑到一旁捂着嘴哭。
“夫人。”沉香看着已经凉了的饭菜,对苏漾说:“该怎么办?”
“你先下去吧。”苏漾说,过了会儿,她起身离开,去了厨房。
福叔见她来厨房,忙去跟李潜请示,李潜随后也过来,看见下人被屏退,厨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李潜问:“要做什么?”
“你帮我烧柴。”她吩咐他:“你会吗?”
“夫人请求,不会也得会。”李潜将衣袖折起来,信步走进来,蹲在炉火正前方,往里面扔着柴火。
有人给她打下手,苏漾则专心找菜,李潜时不时朝她看过来,见她翻了半天还在翻,问:“你找什么?”
“香菇。”苏漾问:“在哪呢?”
“喊个下人过来问问。”
苏漾在下人的帮忙下,找到了香菇
,又准备好面粉,和着水打成了面糊状,之后将油烧开。
李潜看着她忙碌的背影,思绪回到了那个夜晚,齐春凤笑眯眯的说着油炸香菇,而苏漾明明是醉了的,没想到倒是记住了这个。
“还记得做法吗?”他跟她闲聊,问她。
“记得些。”苏漾说:“我那日有些醉,迷迷糊糊的,我觉得我应该会。”
“将香菇一条一条的糊上面糊,然后分条油炸,要两面都炸到金黄。”李潜又说了遍,叮嘱道:“你等下小心些,别被油溅到。”
苏漾不是下厨的人,很少进厨房,因此哪怕李潜提点过,在将面糊包好的香菇放进锅里的时候,还是被溅到了。
她的胳膊被烫出来一小个红点。
李潜立刻拉着她冲了凉水,心疼的让福叔去取来药膏,给她抹上才罢休。
“我来。”他说:“你在旁边看着。”
“我来。”苏漾摇摇头,将他推到一旁,见他沉着脸,她举手保证:“我会小心点。”
她态度坚决,李潜被她吃死,再不情愿还是点头同意,不过苏漾接下来,倒是异常小心,没有再被烫到,然而进展却并不顺利。
一开始油炸的香菇都焦了,变成黑乎乎的,到后来才逐渐掌握
到窍门,终于做了出来。
她将油炸失败的,都放到一个盘子里,炸出来比较好看的,放到了另一个盘子里。
之后撒上孜然,她让李潜尝尝。
女人小脸通红,额上的汗珠不停的往下滑,他见证了她的辛苦,给她擦了擦汗,有些心疼还是如实的说:“有点淡。”
“我忘记放盐了。”苏漾反应过来,她胡乱擦了擦脸,对李潜说:“再去烧火,我再做一盘。”
这一次她放了盐,刚炸出来第一根自己尝了尝,和那晚尝到的油炸香菇有些像,这才放心的继续炸。
等她终于忙完,将出锅的装盘后,苏漾满身都是油烟味,她顾不得清洗自己,端着盘子去了后院。
远远的看到卜刀刀还是那副样子。
苏漾来到她身边,将盘子递到眼前:“刀刀。吃点东西吧。”
卜刀刀的眼睛终于动了动。
她愣愣的抬头,她看了看苏漾,又低头看向那盘油炸香菇,终于忍不住呜呜的哭出声。
苏漾坐下来,将筷子放到她手里,说:“吃点吧。”
齐春凤说卜刀刀最喜欢吃的就是这道菜,只要在她难过的时候做上一道,她保准吃的干干净净。
苏漾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
她有些紧张的看
着,见她捏住了筷子,缓缓抬起了手,她接过盘子,边哭边往嘴里塞。
苏漾鼻子泛酸,轻轻的转过头。
卜刀刀什么话都没说,只呜呜的哭着吃完了整盘。
苏漾将盘子接过来,卜刀刀握住她的手,她愣了愣,然后就见她抓住她的衣袖,低低的说:“谢谢夫人。”
这是事发后,三天以来她说的第一句话,苏漾给她擦了擦眼泪。
她说:“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你就告诉我,你想要的公道,我给你讨。”
在齐春凤死后的第五天,卜刀刀的父亲来了,同行的还有苏择。
当时李潜派人快马加鞭送信过去,直接送到了苏择手上,苏择知道此事重要,特意快马加鞭亲自将卜刀刀的父亲护送进京。
苏漾见到苏择自然很高兴,然而眼下并非叙旧的时候,她只淡淡的点头,就去接待卜刀刀的父亲卜赞。
这是个很憨厚老实的北疆人,五官硬朗深邃,他路上应是哭过的,见到棺材却死死的忍着,只是脖颈上青筋突突的跳。
他将卜刀刀抱在怀里,低低的安抚着,卜刀刀还是什么都没说。
父女俩坐在一起守灵,苏漾找准了时机,借口商议齐春凤后事的缘由,将卜赞请到了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