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潜很忙。
太子交代下来的公务越来越繁多琐碎,稍有不慎,就会跌到别人的局里,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付。
王府里又发生了这种事,苏漾情绪低落,他知道她的心思,理解他对卜刀刀的感情,几乎剩余的所有事都是他亲自操持的。
他忙的脚不沾地,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等终于有空坐下来,唇上都起了层干皮,他却顾不得,见白昼脸色不愉的立在旁边,猜测又出了事,让他如实汇报。
李潜这才知道外面的传言。
有人看到了狼狈的卜刀刀,衣衫凌乱破旧,的确引人遐想,因此关于卜刀刀失贞的话题,成了人们的谈资。
“是属下失职,没有及时制止流言蜚语。”白昼沉沉的说。
“无妨。”李潜揉了揉眉心:“在我的意料之中。”
他们找到卜刀刀的时候,就有人看到,一路走回来,更是被人看到,想要堵住悠悠众口,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接下来怎么办?”
“不做任何回应。”李潜说:“也不要去制止。”
制止流言只会让流言更猖狂,是一种变相承认,只有不去理会它任由它疯狂生长,众人才对其真实
性产生怀疑。
这是他多次经历流言蜚语后体会到的心得感悟。
“把消息封锁在外面,严令禁止府上的任何人不要说漏嘴,尤其是不能在刀刀面前提。”李潜眸色很凉。
白昼领命去办,随后福叔迅速召集所有下人,召开了前所未有的一场大会。
李潜去了后院,远远的看见苏漾还坐在地上,她保持这个姿势,足足有一天。
夜幕降临,屋檐下的灯笼次第点亮,光影斑驳,桌案上的蜡烛随风而动,铜盆里燃烧着的金银元宝浮灰飘洒。
女人艳丽的五官,平静的惊人。
李潜漆黑的眼底翻卷细浪,他爱极了她,爱任何样子的她,唯独不想看到这样颓丧失落的她。
他想要她永远笑着,只要她能开心,就算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都会想方设法的给她摘下来。
他捧着护着宠着的人,现在有人把她伤害了。
是找死吗?
他要揪出来那个人,让他用最惨烈最痛苦的方式离开。
让他疼爱的姑娘心碎,就是在他心上剜肉。
李潜冷哼了声,调整好情绪,才走到苏漾旁边,他就地坐下,紧紧挨着她。
“夫人。”他温柔的开口:“吃点东西吧,
也和为夫说说话。”
他知道她的难过哀伤,所以她不愿意说话,什么都不想做,他都由着她纵容着她,他知道她需要发泄难受,他在等。
他想,以她那样心思剔透的女子,等调整好情绪,就会愿意和他交流,若是调整不好,她还有他的肩膀。
一天。
整整一天。
她没有吃东西,只喝了些水,他都清楚的知道。
李潜看着她,将她掉落下来的碎发,缓慢的整理妥帖,动作温柔都像是怕惊扰她。
他对她一直都是如此。
苏漾有些恍惚,她动了动唇,发出的声音带了些沙哑:“为什么?”
“什么?”李潜顿住,他邪戾的眉眼染上几分暖意,因为她还愿意跟他说话,是情绪恢复的一个表现,他问:“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人会千差万别?”她喃喃的道。
为什么有的男子会像李潜这样温柔,而有的男子则像是生活在阴沟里的恶蛆一样恶心。
为什么有的男子将姑娘当成宝贝一样呵护,而有的男子只把女人当成是炫耀的资本与玩弄的东西?
为什么有的男子将情爱视为圣洁至高的事情,而有的男子借着情爱的名义做尽了肮脏的烂事
?
苏漾从小的时候,就没想过要做特别好的人,但她更清楚的是,她绝对不能做个太差的人。
她可能永远做不成圣人,但她对自己的要求,是好歹做个人,别做畜牲。
人要有底线才能称为人,为什么他们没有呢?
李潜哂笑了声,他不是回答不上来,而是不想,这只是恶人世界里的冰山一角,他将那些挡在身后,不想让她看到,不想被她了解更多人性的恶。
“吃饭吧。”他说。
“我不吃你会担心吗?”苏漾望着他,眸色浓沉。
“我会。”
“那我吃。”苏漾说着起身:“我吃。”
她放任自己哀伤,是因为她愧疚她后悔。
愧对所立下的誓言,不仅没有照顾好卜刀刀,还因此害了齐春凤。
后悔当初将卜刀刀带来京城,如果不把她带过来京城,那么就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她用这种可笑的愚蠢的方式惩罚自己,哪怕知道无济于事,可是她又想,无论做什么,都将永远无法弥补刀刀所受的伤害。
她将永远背负着愧疚生活,她坦然接受,但她不能接受的是,那些造成这场悲剧的人逍遥法外。
“我要振作起来。”她对李潜说:
“这件事情没完,我必须得振作。”
她要查明真相,给卜刀刀一个说法,她要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付出相应的代价。
李潜领着苏漾回了屋子,四菜一汤,她大口大口的吃着,狼吞虎咽,眼眶通红,吃着吃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他将她抱到怀里,耐心吻掉她的泪。
“你不用背负太多,很多事情都是难以预料的,即便你考虑的再周全,依然会有意外发生。夫人不必因为无法预知未来而感到愧疚,谁也无法预料,很多事情就这么发生了,或许连当事人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到这个地步。生活总是充满了戏剧性。”
他知道她沉默一天是在想什么!
苏漾用额头抵着他的肩膀,眼泪更加汹涌,有人懂她所想,理解她的情绪,这让在冰冷黑暗中穿行了许久的她,一下子缴械投降。
她死死的咬着牙,悲伤从眼睛里溢出来。
“李潜……”
她抱紧他的脖子,蹭的他肌肤上满是濡湿。
“为夫在。”他郑重缓慢的回答,轻轻的晃着腿,手掌一下下拍打着她的后背,哄着她道:“为夫在呢。”
她一遍遍叫他的名字,他不厌其烦愈发温柔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