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沈清宁在柳氏的房里待到了傍晚时分才离开。
她对着屋子已经无比熟悉,即便没有眼睛,她也依旧能够畅通无阻,如常人一样的从房里离开。
受在屋外焦急等待的映月与沉雪听见屋里传来的压抑的痛哭声,心下皆是一跳,担忧的对视一眼,就听见身后紧闭的房门被人给打开了。
映月连忙上前伸手扶住她的手,引着她小心的跨出门槛。
“小姐,您没事吧?”
门打开了,屋里柳氏的哭声清晰明了的随着穿堂而过的风声被带了出来,声音中蕴藏着的凄厉悲伤让映月与沉雪身子微不可查的颤了一下。
沈清宁闻言淡淡的摇了摇头,抬手比划着:“姨娘她想起了一些陈年旧事,还望沉雪姐姐你待会儿多开言劝慰她几句。我有些累了,映月,我们回去吧。”
沉雪恭敬地送走沈清宁,听着屋里地哭声,她提起十二分地精神走进去。
沈念汐那边很快就收到了沈清宁派人过来的传话,她担忧她地身子,只是让人带话过去,让她好好休息。
晚霞渐渐被如浓墨地夜色给覆盖替代,稀疏的星子零落地散布在夜幕上,细弯地明月被墨云给完美的遮掩住,不透露丁点地光亮。
沈念汐正在卸去
头上的珠钗,忽然外面地侍女一脸慌乱地疾步进来,与她行了礼之后,喘着气说道:“小姐,柳姨娘没了!”
刚抚上并鬓边流苏玉钗的动作一僵,她垂下手,转过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问道:“你说谁没了?”
“回小姐,是长宁苑那边的柳姨娘没了,夫人和老爷已经赶过去了。”
沈念汐被震住的心神这会儿是立刻回神了,随意理了理衣服,就带着人疾步匆匆的往长宁苑那边赶过去。
越走的近,那人就变得多了起来。
长宁苑灯火通明,下人们都开始忙活儿了起来,她跨脚进屋,就听见屋里面传来悲痛的哭声。
沈念汐脸色沉重的进去,郑氏与沈琅就脸色沉重的坐在那边的软榻上,柳氏的侍女沉雪伏在她的床边压抑的抽泣,屋里地气氛压抑凝重,伺候的下人们也个个敛声屏气的。
她上前与郑氏沈琅见了礼,郑氏对她脸色稍缓些,让她起来。
沈念汐并未坐下,她走到穿前打量着柳氏的死状。
柳氏生前的打扮常是以老成持重为主,衣服的颜色也大多是些深色的,看上去显得年纪大又有些阴沉沉的。
可是,她这会儿的打扮衣着鲜亮,脸上的妆容也精致无比,让她无端的让人觉得
年轻了许多。
她的唇角上扬着一抹微笑的弧度,些许的血迹就挂在那里,顺着下颌一路蔓延到了脖颈处。
若是忽略那些血迹,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是死了,倒像是睡着了过去,脸上还带着幸福甜蜜的笑意。
沈念汐看了一会儿,心底沉沉的,她转头看向郑氏,问道:“母亲,柳姨娘她怎么会好端端的突然就……”
后面未说出口的那两个字,屋里地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别说她好奇疑惑,这屋里地人哪个不是如此。
郑氏轻叹了口气,“你问问她的侍女吧。”
沉浸在悲伤中的沉雪听到郑氏的话,抬手用衣袖随意的擦拭了一下脸上的眼泪,抽噎了两下朝沈念汐回道:“回大小姐的话,今日柳姨娘叫了二小姐过来,与她在屋里说了许久的话,直到酉时的时候,二小姐才离开,奴婢一直守在外面,在二小姐出来的时候,奴婢听见柳姨娘在哭,二小姐就嘱咐奴婢好好劝慰一下柳姨娘。”
“奴婢不知道柳姨娘为什么伤心,但还是依二小姐的话做了。柳姨娘她当时确实好些了,用晚膳的时候,胃口极好,比往日多用了些。”她的眼泪还在流,又抬手随意的抹了一把,“奴婢随后就伺候柳姨娘
沐浴更衣歇息,在临睡前,柳姨娘还交给了奴婢一个盒子,说是给二小姐攒的嫁妆,让奴婢明日交给二小姐。奴婢当时只是觉得是姨娘想与二小姐和好,没有多想,可是……可是当奴婢放好盒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柳姨娘她……她去了!”
一声痛哭,在安静的屋子里清晰无比。
从她的话里来看,柳氏是早有了自戕的准备。
沈念汐对柳氏的感官尚可,只是觉得她在清宁的事总事过于苛责,她不明白柳氏为什么突然想不开服药自尽,她连清宁也不在意了?
想到清宁,她脸色又是意一变,“母亲,父亲,柳姨娘突然出事,女儿便先过去看看清宁了。”
“去吧,好好陪宁儿那孩子,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郑氏说了,沈琅也点了头。
她便快步往沈清宁的屋子里去。
郑氏待沈念汐走后,扭头看向沈琅道:“老爷,沉雪这丫头话虽如此,但是好好的一个人突然服药自尽了,这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老爷您瞧要不要让人查查?”
沈琅闻言,沉思了片刻后,点了头,“夫人说的是,让人查查吧,再找个大夫给柳氏看看,她服的是什么药。”
郑氏应下了,长宁苑这一夜是注定不得安宁了。
沈念汐走到沈清宁的屋子,就瞧见映月一个人守在外面,来回的走着。
“映月,宁儿她怎么样了?”
焦急担忧的映月瞧见沈念汐来了,眼神瞬间就亮了起来,忙行了礼道:“大小姐您来了真是太好了!您赶快进去瞧瞧二小姐吧”
沈念汐被她说的心底一跳,让扶雪与素鸢在外面等着,自己一人推开门进去。
屋里很暗,只有那屏风后有隐隐的烛火摇曳。
她绕过屏风,便瞧见沈清宁一人独坐在那妆镜台前,朦胧的烛火将她的身形勾勒的异常纤弱,给人一种无形中的脆弱感。
她瞧的心底酸涩,上前抬手搭上她瘦弱的肩,声音温柔道:“宁儿你……别怕。”
沈清宁感受到肩上的温度一点点的渗透衣料,游走进她身上每一处冰冷的地方,温暖起来。
她透过那烛火下的铜镜,看见身后人脸上的温柔与疼惜,那是她最想得到的。
忽而,她微微偏头,将自己有些冰凉的脸颊贴上了她温软的手背,丝丝的馨香钻进她的鼻腔里,让她的瞳色在明灭的烛火中渐渐幽深。
她抬手无声的在寂静的屋里比划着:“姐姐,宁儿只有你了……”
所以,你一定不要、不要再像其他人那样抛弃宁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