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此言差矣,郡主既然嫁到了贵国,那便是贵国的人,如何能再回北洛国?且按照我北洛国的风俗,若是郡主的夫君不行殒命,就必须由郡主夫君家里的其他男人娶了郡主,否则,郡主只能割断凡尘,剃度出家,如若不然,那便只剩下自杀一条路了。”
云逸说的慷慨激昂,情绪激愤,司霆烨却不悦的蹙起了眉头。
北洛国的这一风俗,他也不是没有听过,早在边境就在之时,他便偶然听得当地百姓提及,云逸说得这种风俗的确存在,然而如今即便是寻常百姓也已经鲜少有人去遵守了,更何况是北洛国皇族年轻貌美的郡主。
司霆烨很不以为然。
“要不要回去,朕自然还要征得郡主的意见,你既已来到我天宏国,也得考虑我天宏国的风俗。”
长乐宫。
宁如秋正在给司雨泽做件贴身的衣裳,青阮匆匆回来。
“查的结果如何?”
青阮在殿前站定,拱手道,“叶涟漪的来路并没有查到,不过我偶然遇上了北洛国的使臣,而叶涟漪当时也在,看起来二人很是熟悉的样子。”
宁如秋放下手中物件儿,“叶涟漪是北洛国郡主,自然识得不少北洛国大臣,他们二人相识也实属正常。难道这叶涟漪果真无一点问题……”
“不好了不好了!娘娘!”宁如秋说罢,正烦乱地抚额,忽的殿门口传来一阵脆声,抬头便见清宛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有事好好说,这么慌张做什么?”
清宛点点头,抚着胸口定了定思绪,“是……郡主自杀了!”
什么?!
宁如秋与青阮听闻此言,均是浑身一震!叶涟漪竟然自杀了?!
“去看看!”
宁如秋冷冷地道,青阮犹豫片刻,觉得事有蹊跷,便也随着一同去了。
叶涟
漪寝宫内。
宁如秋几人还未踏入寝宫,便听闻寝宫内传出阵阵吵杂声,宁如秋心下一急,脚下步子又紧了几分。
寝宫内,一条白绫搭在梁柱上被系成死结,而叶涟漪整个人正被白绫吊着,进门的一瞬,只听‘咚’的一声,叶涟漪脚下的凳子啪嗒一声被她踢倒在地。
周围丫鬟顿时惊呼,慌乱成一片。
宁如秋眸子陡然一紧,“青阮,快救人!”
话音刚落,一道寒光倏地飞过,白绫即断,叶涟漪的身子如同一片落叶,迅速朝下坠落,有眼技术快的丫鬟上前,挡在了身下。
‘砰’的一声闷响,叶涟漪重重砸在几个丫鬟身上,昏了过去。
宫里丫鬟又是一阵慌乱无措,宁如秋赶忙上前,查看叶涟漪的情况,执起皓腕,探她的脉搏,发现她脉象平稳,此时昏了过去,多半是由于受到惊吓所致。确定叶涟漪无事,宁如秋命一众丫鬟将叶涟漪扶到床榻上。
嘈杂声渐渐停歇,宫里的丫鬟也都松了口气,若是叶涟漪出了什么事,只怕她们这些伺候的都逃不了责。宁如秋遣退了众丫鬟,偌大的寝宫内此时只剩她与青阮二人。宁如秋坐在叶涟漪的床榻边,青阮站在宁如秋身后,一双深黑如墨的眸子直望着床榻上双眼紧闭的叶涟漪,脑海里有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不停涌现,蓦地,幽深的眼底倏然划过一丝幽光。
不多时,司霆烨闻讯匆匆赶了过来,与之随行的自然还有北洛国刚到宫里的使臣云逸。
听闻叶涟漪自杀消息的时候,云逸正在宣政殿与司霆烨谈论两国邦交一事,一听说叶涟漪自杀了,当即变了脸色,司霆烨不敢耽误,来不及多做思量,便就带着云逸来到了叶涟漪的寝宫。
“郡主怎么样了?有没有事?”云逸一
踏进寝宫,便直往床榻边而去,宁如秋默然起身,给云逸腾出了位置。
“郡主并无大碍,只是受了点惊吓罢了。”宁如秋站在司霆烨身边,话音一落,又低声附在司霆烨耳际道,“这就是北洛国使臣?”司霆烨闻言,轻轻点了点头。
目光再次落在那云逸身上,宁如秋眼底多了几分打量,虽是郡主与大臣,那使臣却好似并不忌讳与叶涟漪太过亲近,方才他一进来,恨不能扑上去,握住叶涟漪的手,迟疑了一下,才将手收回。
这与青阮所说他们二人之间好像很是熟悉正是吻合,但宁如秋却泛起了疑惑,他们二人之间应该并不只是单纯的郡主与大臣的关系。
“既然郡主没事,云大人不必太过悲痛,反倒是该想想,是执意要将郡主留在天宏国,还是你带回北洛国。”
宁如秋闻言,心下不由略有些诧异,听司霆烨的意思是要让这北洛国使臣带叶涟漪回北洛国。
青阮望住表情悲痛的云逸,深眸微眯,印象中他并不记得朝上有这个人的存在,不过转念一想,如今北洛国国主都换人了,朝廷上有些官员出入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是以并没有往深处去想。
云逸听司霆烨又道让他将叶涟漪带回北洛国,情绪不禁微微有些激动起来,“此刻郡主正躺在榻上,皇上此时就暂时不要提了罢。”
后来云逸仍不放心叶涟漪的身子,坚持要求太医过来诊治,无奈之下,司霆烨只好派人去请太医。
太医一番仔细望闻,仍旧确定叶涟漪是受了惊吓导致昏倒,身子并无大碍。
司霆烨将情绪激动的云逸安顿好后,方才与宁如秋离开,而青阮则被宁如秋再被派去调查暗中阻挠新政策推行的幕后黑手。
途中,宁如秋忍不住开口问道,
“听那使臣的意思,是想让叶涟漪一直留在宫中?”
司霆烨无奈点点头,念起宣政殿云逸义正言辞的一番话,又不觉有些失笑起来,“不止如此,仿佛为了让叶涟漪继续留在宫里,竟还搬出了北洛国所谓的风俗,其中就有女子自杀这一风俗。”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宁如秋的心蓦地一震,青阮提到过叶涟漪与这使臣的关系较为熟悉,且在宫外见过二人一同出现,若是按照常理推断,叶涟漪自杀前和那使臣进宫朝见司霆烨前曾经碰过面,此时又恰好一唱一和,叶涟漪突然自杀,这会不会是二人之前就串通好的计划?
这般想着,宁如秋不觉一阵背脊发寒,也越发觉得叶涟漪此人并不简单。
“那皇上怎么想这件事?还是决定让云逸带叶涟漪回北洛国?”看云逸与叶涟漪的态度,只怕此事想要说服他们不是件容易的事。
“恩,暂且换上几天,让他们好好想想,毕竟一个北洛国的人留在天宏国始终是个问题。”
新政推行受阻,北洛国使臣与叶涟漪一事尚未解决,司霆烨回到长乐宫后,仍是无半点睡意,索性找了本历代皇帝的治国之道挑灯研究起来。
宁如秋心知他有心事,默然回内室拿了件锦衣给司霆烨披上,“皇上不要太劳累了,事情总会得到解决。”
宁如秋望住略有些疲惫之色的司霆烨,心头蓦地划过一丝心疼。
次日。
宁如秋刚起了榻,便就听闻叶涟漪昏迷醒来之后就开始哭闹,嚷着要寻死,用了早膳后,宁如秋决定带着清宛到叶涟漪寝宫里,看看到底是何情况。
初秋时节,宫院里飘了不少落叶,宁如秋走在宫里的亭廊里,心里只觉一片苍凉,昨晚她理了理至今为止得到的所有消息,叶涟
漪并不单纯。
而先前吕靖远突遭横祸陨了性命时对叶涟漪起的丝丝怜悯也在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中消耗殆尽,她对叶涟漪不再有怜悯,有的只是对一个外来人的防备。
紧步来到叶涟漪的寝宫前,寝宫壮丽巍峨,夜里的雾气还未完全散去,朦胧缭绕在寝宫周遭,袅袅青烟,颇有几分出人间仙境的味道。
未有片刻停留,宁如秋缓步往寝宫内而去,走到寝宫门前,却发觉这寝宫内出奇的静,放眼一望,竟连个侍候的丫鬟也无,其间有淡淡的胭脂香味充盈着偌大的寝宫,静雅芬芳,却也安静的莫名有些诡异。
宁如秋撩起长裙,踏进了寝宫门槛。
“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怎么这么安静?”清宛环顾四周,也不见有任何动静,心里不由疑惑起来,一面往里走着,一面轻声对宁如秋道。
宁如秋未顿住脚步,只一双清眸四下流转,又往里走了没几步,宁如秋赫然瞥见铜镜前呆坐着的人儿。
目光微冷,宁如秋缓步朝叶涟漪而去,走近了,方才发现她娇俏妩媚的脸蛋上泪痕未干,眸色呆滞,神色木然,像是丢了魂魄一般,眼神涣散。
“郡主,娘娘来了!”清宛看了看脸色异样的叶涟漪,轻声开口道,试图将叶涟漪唤回神来。
然而清宛话音落地,叶涟漪却多大反应,只一双美目又默默流下两行清泪。
宁如秋神色淡然地望住叶涟漪,相似的场景让她不由得想起前些日子在吕府的情形,她也是这般坐在铜镜前哭的梨花带雨,香肩乱颤,吕靖远死了,她心痛万分,宁如秋看在眼里,心下顿生怜悯。
然而此刻再望住她默默流泪的模样,宁如秋的心却再难起涟漪,平静至极,就像是在看一场再寻常普通不过又与自己无关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