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明台的话司徒黎当然没有放在心上,在深沉的夜色中回到住处,却发觉自己那屋子的灯还亮着。
本欲走向书房的步子自然而然转了个弯,走向了自己的卧房。徐思雨果然没睡,摇曳烛火之下,她坐在床边,在缝着什么东西。由于过分专注,连司徒黎走近了都不知道。
“你为何还不歇息?”
“相公。”徐思雨匆忙放下手中的针线,表情有些局促,匆忙理了理稍显凌乱的发,昏黄烛光下的面庞也微红。显然她没料到司徒黎今日回来的这么早。
平常司徒黎都是在徐思雨歇息之后,才回来,在她旁边歇下,第二天天未亮,他便起了,轻手轻脚出门去。徐思雨虽然熟睡,却对这一切心知肚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见司徒黎的眉间总是萦绕着若有若无的愁绪,她身为他的妻子,偏生没法为之分担。
想到此处,徐思雨时常觉得落寞。可真当她想鼓起勇气主动去了解的时候,司徒黎却将自己包裹得严实。
徐思雨尽了一个妻子的本职,在人前端庄有礼,娴静十分,纵然司徒府有些错杂的人际关系,也被她处理得当,现在
秦夫人更是分了一些府中的事务给她,平日里她将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为此她少了很多清闲时光。
但是她一点都不后悔,若是因此能帮上司徒黎一点忙,让他再少些烦心事,她再多一点劳累,也是甘愿。
可惜她的这些小小心思无人得知,就连司徒黎,除了平日里例行公事般的嘘寒问暖,似乎再分不出多余的思绪在她身上。
明明之前还不是这样的……徐思雨曾以为,他们的关系能更进一步。从那次袖珍阁碰面之后,司徒黎的态度分明缓和了许多。她不介意司徒黎心里还有别的女人的影子,因为她徐思雨才是司徒黎明媒正娶的妻子,早晚有一天,她会逐渐取代别人在司徒黎心里的重要地位。对于这一点,徐思雨是自信的。
不过现在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似乎又是别的原因,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徐思雨有点不得其旨了。
“你在想什么?”司徒黎望着徐思雨走神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笑。自己这个妻子,素来娴静得体,倒是难得见她在自己面前失神。
果然徐思雨很快反应过来,面上充满窘迫:
“在想一些事情,相公你此时回来,可要人传膳?”
司徒黎本想拒绝,在触及徐思雨隐含期待的神情时,不知为何,转了话意:“嗯,我在外头尚未用膳。”
徐思雨眼中划过一抹暗喜,面上强装镇定,走出门外叫当值的丫鬟传膳了。
泛着暖黄色烛光的屋子,黄花梨的方桌上,摆着样小菜,看着清淡,却也精美。司徒黎道:“你也一起吃些吧,我不习惯一个人用膳。”
“好。”徐思雨轻声应道。
饭桌上异常静谧,时不时有筷子触碰盘子的声音,两人都是细嚼慢咽,说是没有用过晚膳,但是真吃起来,也就动了几筷子而已。
当司徒黎放下筷子的时候,徐思雨也住手了。她将筷子轻轻搁在桌上,心里明了,让丫鬟进来将桌上饭菜收下去。
“相公,可要歇息?”话毕面上一热。
司徒黎盯了她一瞬,温生道:“你可困倦了?”
不知他是何意,徐思雨下意识摇头。
司徒黎便说:“那可愿意陪我下一局棋?”
“好。”求之不得。
一局棋罢,今日罕见的是徐思雨赢了,不过她并不高兴,越发觉得司徒黎有些异
样。不禁问出口:“相公,你最近可是遇到什么烦心事?”
因为徐思雨这话,司徒黎沉默了,他慢慢收起桌上棋子,终是开口:“被你看出来了,最近我确实有些茫然。”
他如此干脆的承认了,反而让徐思雨有些不知反应。此时司徒黎又继续说:“小时候,我和司徒明台,是很要好的兄弟。正因为年幼,对大人之间的争斗,便不会那么敏感。”
徐思雨一听这话,就知道司徒黎今夜准备跟自己敞开心扉了,惊喜之余,她越发凝神细听,全神贯注的感受司徒黎说这些话时候的心情。
当司徒黎第一次见到司徒明台的时候,他的心情是雀跃的,在这府里,他终于有了第一个玩伴。尽管这个玩伴是无意中闯到他面前来的,但是头一次见到年龄相仿的小伙伴,他便瞒着秦夫人和这个小伙伴玩耍起来。
小孩子之前的友谊,简简单单便建立起来了,那段时间,司徒黎几乎把司徒明台看成了自己心里第三重要的人。在小小的司徒黎的眼里,第一重要的是乳娘,其次是秦夫人,第三个,便是司徒润泽,那个时候司徒润泽已经在扮演着
严厉的父亲角色。所以在司徒明台这个玩伴出现之后,司徒润泽毫不意外被挤到了第四位。
两个小伙伴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彼此毫无间隙。直到某一天,两人无意间被大人们撞见在一起玩耍,望见了大人们那惊讶不已的目光。而后司徒黎就被人告知,自己的玩伴其实是自己的五弟。
玩伴变成亲兄弟,其实应该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小司徒黎也压根没往心里去,在他眼里,司徒明台就单单只是他的一个玩伴而已。可是自从二人在一起玩耍的事情被发现之后,有一些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
比如司徒黎再想找司徒明台玩耍的时候,已经见不到他人了。比如,司徒明台再见到司徒黎的时候,已经刻意的躲起来了。这背后一定是有人教唆他的,但是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始终由大人主导的。
司徒黎向秦夫人提过自己的小小烦恼,但是秦夫人既没有安慰他,也没有要帮他的意思。从那之后,司徒黎彻底失去了自己的一个玩伴。
“现在想想,小时候的自己还真是单纯呢。”司徒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面上扯开一抹苦涩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