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通怒吼,将屋内气氛压至最低点,空气也在话音落地的那一刻凝固,四周一片静谧。
雨眉双眼通红,小嘴张了张却什么都说不出,像是受了莫大委屈一般狠狠顿足跑走。
良久沉默后,凤轻舞才微微叹了口气,道:“你不该这样说她的。”
凤绯此刻心中的震惊不比任何人小,抬手扶额,很是烦躁地在房中来回走了起来,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这样,曾经的计算冷静,也不知被他抛到了哪里去。
抬眼看了看他,凤轻舞心中不忍,却只能继续开口道:“我知道你说这些,做这些都是为了我好,只是,对不起。”
最后简短的三个字让凤绯烦躁的步子顷刻间顿住,有些什么东西好像突然明了了,又在同一时间逝去,快得不可思议,却还是在心尖留下一阵尖锐的疼痛。
沉吟片刻,凤绯涩声道:“非去不可吗?”
凤轻舞无奈一笑,又带着些轻松的意味,道:“你知道的,就算是为了这个孩子,我也必须去。”
“什么时候出发,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凤绯冷静下来,背着手望向她。
眉梢微挑,凤轻舞装着很是严肃地思考了一
阵,凤眸瞟了他一眼,轻笑道:“首先,先去跟雨眉道歉。”
“…”深深叹口气,凤绯只觉眉心有些发疼,哄女孩子真的不是他的强项。
终于三人决定,雨眉留在南江城中照顾凤阳,而凤绯则跟随凤轻舞一同前往斯水城。
出发之时,雨眉很是怨念地望着凤绯,但凤绯脊梁骨绝对够硬,根本不为所动,反而得意地笑了笑,挑衅般道:“一个姑娘家,留在大后方就行,别老想着上战场,没男人喜欢的。”
“关你屁事!”
“…”凤轻舞无奈摇头,分明就是一对冤家。
南江离斯水城还有一段距离,时间有限,两人几乎是昼夜不停地赶路,凤绯虽然担心凤轻舞的身体,但终究也没说什么。
三日后,当两人赶到斯水城时已经入夜。
慧军将斯水城围得水泄不通,想必是凤傲天下了死命令,不论日夜都有士兵守着,根本不许任何人进出。
无奈之下,凤绯只得化妆为慧国士兵的模样,混入士兵中,并将凤傲天曾经给他的一块令牌拿出偷偷给围城的一名士兵看,几乎是连蒙带忽悠地,两人才混入城。
本以为入城之后可能还
要躲开祁国的守城的将士,可令他们吃惊的是,整个斯水城静得就像座死城一般,就连本该严守的城门处都只有两名瘦小的士兵在站岗,完全没有一点被大军围困,生死攸关的紧迫感。
想起雨眉打听到的消息,凤轻舞心中一紧,难不成蔺之晏是真打算命丧于此?
正在思虑间,一阵悠扬的琴声突然传来,飘荡在夜空之中,显得十分的孤独与清冷。
凤轻舞立即就辨认出那是蔺之晏的琴声,她还记得有一年在宫中,她不小心得了风寒,蔺之晏守了她一整夜,抚琴助她安眠,那时他弹的就是这首曲子。
循着琴声,她一路来到护城河边,月光之下,果然见到蔺之晏熟悉的身影,此时他随地坐在石阶之上,修长手指轻轻拨动琴弦,对着护城河默默抚琴。
熟悉的曲调勾起了凤轻舞不少回忆,相识相伴近三年,他们之间有过甜蜜,有过温暖,有过悲伤,有过误解…
原来,都一起走过那么多路了。
紧紧地看着他许久,凤轻舞不出声,蔺之晏也未察觉到她的到来,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拨动出一个个悠扬的音符,萦绕在河水之间,又渐渐
湮灭于水浪之中。
琴音能展现抚琴人的心境,凤轻舞也不止一次听过他抚琴,曲调有平静,有喜悦,但从未听出这般平静到忧伤的琴声,就像是一个失去灵魂之人,他无波无澜,无悲无喜,只因绝望至极点而剩下平静可以言说。
脸上有些湿漉漉,凤轻舞也不知自己何时流了那么多的眼泪,抬手用力将所有泪珠擦去,深深吸了口夜间的凉气,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她也就没有退缩的余地。
整理好思绪,确定自己神色如常后,她才迈动脚步往他的方向而去。
直至走到他身后,蔺之晏都没有一点反应,凤轻舞眸光微闪,他的警觉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
“别弹了,大军围城,身为一国之君,你不该如此消沉。”
原本完美的曲调,在她话音响起那一刻,弹破了一个音,尖锐的音符仿佛能刺穿耳膜直击心底。
琴声已停,蔺之晏却仍旧保持着弹奏的姿势,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仿佛整个人都静止了一般。
凤轻舞心头低叹,干脆自己走到他面前,缓缓蹲下,直视着他的眼睛,道:“外面有很多敌兵,斯水城现在的情况不能
让他们知道,否则凤傲天下令攻城,到时你这点人手根本没有反击之力。”
“…”
“现在最好就是一切保持原样,你只要表现地足够镇定,凤傲天就不敢轻易攻城,只要能争取三到五天的时间,等援兵一到,我们就能扭转战局。”
“……”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凤轻舞凝视着他,却发现他根本连一点目光的闪动都没有,就像是一个没有行动能力的木偶,失去了操控者,也就没有了能够活动的能力。
“蔺之晏,你说句话,点点头也可以。”
“……”还是没有回应。
素手握紧,凤轻舞秀美紧蹙,干脆把心一横,伸手将他手中的琴直接抢了过来,高举起用力摔下。
落地瞬间,古琴发出最后一阵尖锐的响声,随即琴身碎裂,就只剩下几根凌乱的琴弦还悬挂在上面。
“蔺之晏,你再不说话,我就不管你了!”
也不知是不是她突然的爆发刺激了他,就在她话音才落下的瞬间,蔺之晏猛地站起身,一把将她搂紧,沙哑着嗓音,道:“不要离开我。”
他的怀抱很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用力,将她勒得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