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锦绣此时已经梳妆完了,缓缓的起身,站直了以后,待着小丫头低头的整理着她身上这件月华裙的褶皱。
这时,白锦绣问了施嬷嬷一句。
“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查明白了吗?”
施嬷嬷知道白锦绣今天早起肯定是要问这件事情的,所以,昨天晚上连夜就把该问的人都问了一遍,此时已然是胸有成竹。
向前挪了寸余后,施嬷嬷压着声音回道。
“严贵人买通了府里的侍厨的小丫头,将她的一柄金钗趁着给客房送饭的时候,押在阮夫人的丫环房里的箱子里,人证也找到了,打更的两个嬷嬷都能做证,那个丫头奴婢也单独收押了起来。我想着若是王妃需要对证的时候,兴许用得上。”
白锦绣只点了点头。
“先看好了,别饿着,也别让人死了,知道吗?”
“是。”
施嬷嬷回了话后,白锦绣又问。
“你和段氏说了吗,王爷今天让她也进宫?”
“昨天晚上就说过了,段氏刚才派了人说,她已经梳妆好了,此刻就在琼玉堂外的耳房里候着王妃呢。”
“嗯。”
抬步出了后宅,白锦绣缓步的走出了琼玉堂的大门。
除了魏氏以外,现在景王府里仅余下的两位贵人还有二个侍妾都极规矩的站在廊下候着,见白锦绣出来,几个人都带着丫头快步的上前。
免了她们的礼后,白锦绣稍伸了伸手,将前面屈着身子的段氏服了起来。
至到此时,白锦绣的脸上才挂了点极浅的笑意,淡声的对段氏说道。
“昨天晚上辛苦你了。”
“这是臣妾份内的事情。”
段氏今天穿的并不张扬,粉白色的月华裙,头上和身上均是赤金的头面也只是按着规制的模样,显得颇是庄重,大方,得体。丝毫没有抢
到白锦绣的风头。
点了点头,白锦绣并未多说,抬眼扫过其余的几个女人,只略笑了笑,并不在意。
这时阮玉环也在丫环的搀扶下走了过来。
白锦绣拉起才要福身拜她的阮玉环。
“实在是我没个说话陪着的人,只能是辛苦你陪着我了。”
阮玉环知道就是以前两个人怎么好,如今白锦绣的身份摆在那里,未免有几分的不自在,又加上昨天闹出来的事情,虽然白锦绣没有问她,可是,她的脸面上未免过不去,这时又不好开口,只得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
白锦绣虽然未过问阮玉环,但是大致也能猜出几分里面的情形,再加上刚刚施嬷嬷的一番话,哪里又猜不出来原委根由。
拉着阮玉环的手,上了琼玉堂前的软轿,白锦绣面色极亲切的说了句。
“到底是因为我的缘由,才让你受了这不白之冤,是我没有安置好,让你受委屈了。”
阮玉环连忙说道,没有。
白锦绣唇角略笑,拍了拍阮玉环的手背,知道阮玉环是碍着她现在的身份,所以才如此拘束,所以白锦绣也并不多说什么。
才要出府门的时候,白锦绣略挑了挑帘子,见到自己前面的一匹高头大马上坐着的孙恪,今天他穿了一身银白色的长袍,从白锦绣的视线所及之处看过去,只能看得到晨光之下,孙恪背后的袍身之上的金黄色的团龙的图饰。
落下帘子,白锦绣微微的一笑,忽觉得像是有种说不出来的幸福的感觉。
阮玉环也从白锦绣的脸上看出了些端倪,自是夸了几句夫妻和顺的话,白锦绣并未多说,待到阮玉环话音落到了阮贵人的婚事的时候,这才注意的听了。
“她说,若是得了王妃的允,而且又是正室,这嫁过去了以
后,自然是错不了的。”
“是她真的亲口应了的,不勉强?”
婚姻一事,对这个时代的女人太过重要,白锦绣虽然寡情,却也不想因一己之私害了人家女儿的大好年华。
阮玉环听白锦绣话里的意思,知道白锦绣是真的替自己的妹子打算,这时连忙道。
“哪儿有不应的,如此的婚事,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若是不因为我们以前闺阁里的情份,王妃又何须费这些心力为了她周旋呢,她是知晓事故的,知道王妃是为了她打算的。”
白锦绣听阮玉环这样一说,反倒不好再说什么。
“过两日我安排一下,让她见见金将军。”
“这?”
这是不合规矩的,而且又是在景王府里,阮玉环唯恐有所不便,才要说话,白锦绣却在这时,阖手握着阮玉环的手道。
“玉环,这次你来了以后,和我就生疏了。”
白锦绣此时幽幽的叹了口气,虽然是今天自己坐到了这样的位置上,这也是必然,可是,心中不免总是有些难以抹平的唏嘘。
“我真不愿你我如此,我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别人不明白,你心里却是最清楚的。我所做的一切,不过因为我心中总是有个贪念,现在他又由着我,若是真的能如了愿,我此生便再无所求了。”
握着阮玉环的手,白锦绣的眼里已然有了些泪花的意思。
“你知道我是如何进了这个王府的,也必是能想得出来这些年我受了多少的苦,莫说是为了我的两个孩子,便只是为我自己的下半辈子,现在有机会我也必是要争上一争的。”
“我明白。”
阮玉环也有些感叹,若是当初白锦绣嫁了的是她的兄长,那么就不会有现下的事情,可是,若是没有当初的错过,如今哪来白
锦绣如此的富贵尊荣。
“锦绣,你还后悔吗?”
这句话问得唐突,白锦绣听着阮玉环这么问她,面上稍滞,然后,望了望隔着帘子,此时她根本看不到的那个马上的身影,摇了摇头。
“我知道,他是在意我的。”
这也是白锦绣对孙恪仅有的笃定。
微微的笑着,白锦绣松开了握着阮玉环的手,轻声的道了一句。
“你也一样,一定要抓住属于你的幸福。”
“属于我的?”
阮玉环从来没有想过,有什么是属于她的。从来,她的认知里,她是完全属于她的丈夫的,她的人,她的嫁妆,她的心,她的情,却从未想过,什么是该属于她的。
“对,属于你的。”
白锦绣说完了以后,对视着阮玉环并不确定的视线,正了正脸上的神色,对阮玉环道。
“此次进宫,你会见到几位兵部的主事,我会把他们的内眷引荐给你,过几天我再和王爷说一下,若是可以,把将军调进京里并不是什么大事,如此一来,他便是要诸多的依仗你了,只要他是个聪明的,想要往上走,自然不会再像先前那样,他也不敢,你和这些主事的内眷搞好了关系,而且有我在,他再不明白,也该知道要怎么做了。玉环,你能明白吗?”
“嗯。”
阮玉环才点了头,白锦绣却摇了摇头,眼里已然有些恨铁不成钢了。
“到那时,你随便寻个由头,把那两个正得宠的打发回会郡那边去,还不是极容易的事情,等到日子久了,把他那点心思都磨净了,到时候孩子也大了,我想你的日子也就会好了。”
阮玉环想要点头,可是,她又不敢。
白锦绣知道阮非墨从来不干涉自己妹妹家里的事情,这是他的气度所使,可是,白锦绣却
实在不能看着阮玉环被婆家的人几次三番的欺负。
“你在京里我也有个伴,相互间总是有些依靠,等过些日子,我再把曲家的几个女眷引荐给你,你也有个走动的地方,玉环,我和你是一起长大的,到什么时候,你我都是朋友,这句话我也只说一次,明白吗?”
“嗯。”
阮玉环也有些激动。
出事了以后,投奔白锦绣是她最后的出路,而在景王府里,白锦绣对自己这样的照拂,又是推心置腹的和她说了这么一番话。
声有泣色,阮玉环将脸拧到了角落,拿帕子拭着眼里的泪迹。
“我明白。”
白锦绣早就料到了进了宫以后,那些皇室宗亲对她的态度会是何种的傲慢,尽管她的位置已然是坐在了孙恪的对面,可是,每每抬头,白锦绣都能看得到这些人脸上傲慢的表情,甚至是满脸的不屑的模样。
阮玉环是陪席,勉强在后面有一个位置,坐在白锦绣的身后。
白锦绣冷笑着的扫过这些人脸上的表情,转身到了阮玉环的近前,手托着碧玉杯,眉间盈盈的浅笑的笑容,并不为那些人的态度所影响。
“玉环,你哥哥就在那里,我们俩过去吧。”
“这?”
阮玉环先是迟疑了一下,等到白锦绣抬手去扶她,阮玉环这才就着白锦绣的手起了身。
瑞雪这时手里牵着一身极其华贵的华裙,头上冠着明月公主冠的孙元泰到了白锦绣的近前。
“女儿见过母妃。”
“起来吧。”
白锦绣眉间浅笑,盈手牵过了女儿软软的小手,缓步到了阮非墨所坐的桌案前。
虽然,已然是当案的大儒,但是,此时,乾清殿里坐着的俱都是皇室亲贵,阮非墨的位置还是静和公主亲自指了的位置,却也是离主位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