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白锦绣上了自己的王辇,孙恪索性也再未出去与侍卫同骑。
当四匹高头俊马拉着的马车缓缓的驶出了三四个小时以后,白锦绣才微微的转醒了过来。
极像是大梦了一场,白锦绣转了转已经睡得昏沉沉的脑袋,忽见到孙恪一身黑色长袍,头冠赤金冠,也坐在车里,只与她有一臂之遥。
竟是一时间没有分辨出自己所处之地,转眼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是在孙恪的王辇之内,否则任谁也不会胆大包天的越制。
看着头顶上悬着的几颗用做坠饰的圆润的珍珠,白锦绣觉得自己浑身的不自在,忍了一会儿,见孙恪见她醒了,一双虎目看过来,白锦绣瑟瑟的抖了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些怕孙恪。
尴尬中抬起头,白锦绣强扯出一丝笑意,道。
“王爷,怎么肯屈尊与我同坐?”
“从枕霞至山海关四百七十四里路,本王的王妃与阮非墨阮大人同吃同住,可是也曾想过他如何肯屈尊呢?王妃这话问本王是不是错了,你该问的是你那个青梅竹马的阮大人。”
孙恪的话字字如刀,扎在白锦绣的身上,赫然的便刺透了白锦绣罩在自己脸上的掩饰的笑容。
白锦绣恨极,哪里敢想眼前威风八面的王爷是在吃醋,分明是说自己放浪形骸。
白锦绣盯了孙恪一眼,也学着他的腔调,冷声道。
“王爷这捕风捉影的功夫倒是练得越来是炉火纯青了。”
白锦绣心里没有什么要藏的,眼里自然是清亮的一片,看着孙恪,忽尔又浅浅的笑着,像是只谈着什么风月的样子。
两个人这时对上了眸里的光,孙恪仍旧是面带愠怒之色,白锦绣仍旧沉静如常,各自皆是了然与心,却谁也不愿意再开口。
白锦绣先转了头,
望着窗外的那一片露出来的迷蒙蒙的天,真的就像是她自己的怎么看也看不清楚的未来。
现隐的害怕,害怕自己终有一日,会把性命折在了他的手里,情愿为奴,情愿为妾。
半日里,硬是拗着再也没有看孙恪一眼,孙恪似是察觉出了白锦绣的异样。
再出发了以后,便再也没有进来与她同坐。
这是孙恪的骄傲,也是孙恪的尊严!
之后的几日,两个人便像是陷入了一场无声的冷战之中。
皆是果决的一副性子,所差异的不过是孙恪眼里毫无异色,看到白锦绣的时候,也无半分儿女之色,冷得像一团融不开的冰。
而白锦绣也是个狠决的性子,若是认准了什么,更没有小女儿家的犹豫回旋的模样。
可越是这样,一个坐于马上,满身的威仪;一个乱衣散发的卧在王辇之内,浑然无事,便越是让孙恪周糟的十二亲卫生了疑色。
快到永乐城的时候,在一处无名坡下,有一个湖面。
静若明镜般的碧翠的颜色,白锦绣在车里呆得久了,又是兼着身上的好已经像是好了许多,便趁着孙恪他们喂马饮水的时候,翻身跳下了车。
抬眼顺着正是盛午的阳光望过去,孙恪一个人坐在山坡之处,四周皆是无人,十二个亲卫或是喂马或是整理鞋带,也俱都是一言不发。
白锦绣左右看过了以后,独自走到湖面的水边。
看着清澈透底的水流,又见里面几条小鱼在碎石间缓缓的游着,极是自在的模样,觉得有趣,拾了枚石子便投到了鱼儿的中间,惊得几条小鱼忽的便没了踪影,俱都躲进了离白锦绣不远处的齐腰高的枯黄的水草里。
白锦绣见涟漪这
时也漾了过去,那些水草曲曲折折的随着浪花摇摆着的样子,便又投了枚石子过去,激得水波又起了团涟漪。
“林大人小心。”
白锦绣不明所已,才回过头的时候,看有一个亲卫这时竟是把投了个匕首向着她就飞了过来,未等白锦绣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那泛着寒光的匕首堪堪的擦着她的膝盖没入了水里。
白锦绣这时才惊觉自己的腿像被什么咬到了。
低头,见脚踝之上缠着一条颜色鲜艳的不足寸余的青蛇。而刚才从自己肩头飞过的匕首此时正刺在蛇身七寸之处。
“蛇!”
白锦绣见这样的情形,腿脚发软,想要动弹,忽的又狠狠的咬着牙,让自己才刚抬起了的腿又落了下去。
孙恪这时已经也到了白锦绣的近前,他离着的距离比较远,只是看到自己的亲卫把匕首投到了白锦绣这边,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是,他的心却跟着那刀光提了起来。
从没有这么紧张过,直到到了白锦绣的近前,看到她腿上还盘着的蛇,孙恪倒竖着眉,目光极沉的砸到白锦绣的脸上。
白锦绣不敢动弹,颤声的问了孙恪一句。
“有没有毒?”
孙恪没有理她,从袖笼里拨出自己的短刃,挑开白锦绣的外裤,在白锦绣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的时候,竟是当着十二亲卫的面,半屈着膝头就跪在了水里的一块圆石之上,低头俯在白锦绣的伤口之处,用嘴吸出了毒液。
“有毒!”
白锦绣见孙恪这样的动作,心里也明白了。
孙恪的亲卫见孙恪亲身涉险,忙跪了下来。
“王爷,这毒见血封喉,王爷不可!”
白锦绣见这些侍卫都白了脸,便也知道这条青蛇的毒定是十分的凶险,心里一面埋怨着自己的倒霉,一面却
半俯下身,伸手就去推孙恪。
“你……”
“别动。”
就在白锦绣下意识间往外抽腿的时候,孙恪伸手按住白锦绣的脚踝,压住在原地,又是俯身便吸。
“王爷,不可!”
亲卫怕孙恪有凶险,当即就又拦着,不敢上前,却也都急了。
“王爷,你不必这样。”
白锦绣咬了咬牙,知道自己的性命比起孙恪来实在是太过渺小,无奈之下,只能伸手又去推孙恪的肩头。
“王爷!”
孙恪却根本不理会她,大掌压着她的腿,几次之后,才转头伸出了手。
侍卫会意,当即拿过了烈酒,孙恪先是灌进了自己嘴里许多,拿这烈酒嗽了口。
白锦绣正在打量孙恪脸上的神色,看他是不是中了毒,却不妨孙恪这时候忽的把手里的烈酒直接就浇到了白锦绣的伤口之上。
也不知为什么,不过是极小的伤口,竟是疼的让人难忍。
白锦绣这时也已经被吓了一身的冷汗出来,再加上疼痛难忍,便叫了出来。
才不过喊出了声,孙恪这时站起身,冷眼瞥了过来,让白锦绣已经扭曲的脸更没了颜色。
几个侍卫见孙恪无恙,这才都起了身。
白锦绣拐着腿的回到了王辇里,才进去,就见孙恪也转身进来了。
这时,白锦绣才注意到孙恪的裤子还有袍子的下摆俱都已经湿了。
从箱笼里找了套衣服出来,白锦绣放到了孙恪的面前,扭头不敢看他。
那天醒来以后,见自己腿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而且又见有人给上了药的样子,再接下来的两天,白锦绣旁敲侧击的问过了驿馆里的执事,这才知道几日里从无旁人进过她的房间。
虽说,没有亲眼见着,可是,心里毕竟还是在意,所以,才有了那天鬼使神差的一句话
。
今天孙恪又是这样,白锦绣看着窗外,淡淡的问身后正在换衣服的男人。
“若是今天不是我,你又会怎么处理?”
孙恪没有回话,白锦绣心下却已经有了三分的了然。
孙恪换过了衣服以后,便转身又出去了,竟是没有给白锦绣一个回答,可是,这时候他或是不答都没有什么意义了,无论他怎么答,这条命都已经是孙恪救下来了的。
过了一会儿,站在辇外,伸臂递进来了一个药丸,孙恪仍旧冷着脸的吩咐白锦绣。
“把药吃了。”
白锦绣拧眉,看着孙恪递到自己眼前的这个黑色的药丸,面露诧异。
“你们路上还带着解蛇毒的药?”
“这是解毒散,你先吃下,等过会儿到了前面,再请个大夫看。”
孙恪这也算是和她解释了一句,白锦绣看着孙恪巍巍的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定定的注视着。
并没有接他手里的药,反而是复又轻声的问了一句。
“我刚才问你的话,你还没答我。”
“砍掉。”
孙恪说话的语气里带着他固有的杀伐决断的气势,让人不敢再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假。
倚着王辇里面几重细绸织就的软垫,白锦绣面露苦笑,艰难的扯了扯唇。
“谢谢。”
实是隔世,以前曾经听人唱过,老鼠可以爱上猫。
白锦绣想到此处,有了醉意的脸上,眸光唏嘘。
天阙永乐城,这是第几次到了这个地方了?
似乎是已经想不起来,只是记得,这里似乎是改变了她命运的那个转点。
顺着酒楼的窗的西侧望过去,那间并不怎么起眼的客栈还在,客栈旁边的绸缎庄子也在那里,只是,绸缎庄想必现在已经是关了门了,那个庄子里美艳漂亮的老板娘如今又不知在哪个多情人的怀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