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口难束,消息像插了翅膀似的,没几天京中市井上下,无不讨论此事。
有的说秋意为乔夫人做了许多事,乔夫人怕被发现,故杀人灭口。
有的说秋意有手足困在乔夫人手中,为她做事多年,秋意终于受不了崩溃自尽。
更甚者都已经有传言说乔夫人苛责下人,手段血腥,还吃人肉!
人言如滔,唾沫星子差点将乔夫人淹没,她连府都不敢出时才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风波愈演愈烈,乔正不得已召了府中众人相商。
原本一个罪奴死了,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演变成如今这般,自然是要重视的。
“今日起,你们都不要出府了。”乔正有些烦躁地按着眉心,看着一桌子家宴毫无食欲:“那些流言,府中严令禁止嚼舌根,这件事,我会彻查。”
“自然要查。”乔松韵饮了一口茶将杯子放下:“父亲不妨去查查那些流言的源头,毕竟事出必有因。”
乔氏却敏锐地感觉出来,若是这般查,定与她拖不了干系。
她不动声色地吃着菜,神色依旧雍容:“不过是些捕风捉影的话罢了,去查那些,岂不是浪费时间?”
“就算是捕风捉影的话,也得有风可捕不是?”
乔松韵淡淡一笑:“不过我倒是也听过一些,说是跟
夫人有关,这可不行,若是污蔑更需要查清楚才是。”
乔氏一脸懵,怒极反笑:“我看你才是真疯了,她死于我何干?”
“松韵说得对。”
乔正倒是颇为同意,觉得自己这个以前没注意过的小女儿思路理智缜密,点了点头:“确实得查清楚,否则外面的人都还以为我窝藏包庇呢。”
“可……”
乔氏这下才是真的气得吃不下了,又不好直接驳回乔正的话,只能憋着气。
缓了一会儿,她才冷笑着回道:“我怎么听说,秋意是回了你的院子后才自尽的,谁知道又是为什么?”
“七日前,秋意本在我院中养病,大夫刚走,她便疯一般跑出去说夫人要杀她,一个劲儿地求饶哭喊声嘶力竭听得直叫人心悸。”乔松韵一双秋水迷蒙的眼中带着疑惑:“随后她便吊死在府门前,这其中详情,夫人不知晓?”
“我知晓什么?”
乔氏拔高了音量,眉梢都吊了起来,一张脸尽显刻薄:“我那几日在祠堂,谁知道她发疯!她分明是吊死,你却说是我害的,我看你是贼喊捉贼。”
乔夫人咬着牙齿死不承认,重重放下筷子,声音响到吓了众人一跳。
“三日前,她回到我出半死不活,我寻了大夫将人治好。”
乔松韵眸子微
动:“可第二日,她便疯了,挖了自己的眼睛,口口声声说您要害她,也许真的失心疯。”
乔夫人觉得此事实在是荒唐,她被禁足三日本就已经气得不行,如今偏偏又来这一出。
这秋意当真是失心疯了不成?
她依旧端着身子,高傲扬起的下巴此刻已经有些绷不住,乔夫人依旧嘴硬着:“你既然说是疯了,她说的话又怎么算数?我看她就是活不下去自己想死,这谁能拦得住?”
就在乔氏以为她不管如何都要将这个帽子扣死在自己的头上的时候,乔松韵却话锋一转,毕恭毕敬对着她一拜:“夫人说是自尽,自然是自尽,方才不过是我大胆假设而已。”
这句话,落在旁人的耳中,更像是迫于威胁后的话语。
“行了,这是家宴,吵什么?”乔正向来不爱管这些家长里短的杂事,只觉得头疼,一律都是先压下来再说。
乔氏巴不得如此,其他人更是不敢说些什么。
众人默默吃着饭菜,忽然,乔正望向乔松韵:“你……方才说什么?”
乔氏一脸警惕地望向乔松韵,后者却瞧都没瞧她一眼,放下筷子淡淡道:“女儿说,姜苏姑娘似乎也是自尽,如今这个婢女也是自尽,府中接连出的这些事,有些奇怪罢了。”
轻
飘的话语却像是一颗石子,在平静无波的水面砸开水花。
乔氏心里咯噔一下,却终究毒辣老练,面色不改笑讽道:“你倒是惯会给人扣屎盆子的。”
“我并未说夫人,您又何必急着为自己开脱呢?”乔松韵反问着,笑得讥诮,只是那笑意中带着彻骨的寒冷,目光如冰凌一般尖锐,叫人下意识想要躲避。
“姜苏……”
听到故人之友的名字,乔正心里多了几分惆怅。
旧友将女儿托付给他,他却无暇招抚,后来那丫头只留了一封绝笔信便消失了,应该也是想不开自尽了,可却连尸首都还没有找到。
乔正经这一提醒方有些醒觉:“松韵说得对,姜苏的事尚未查明,我也没法跟姜兄交代,如今接连出了这事儿,只怕是有人可以作怪,一定要查明。”
眼看乔正要着手调查当初自己的事情,乔松韵弯了弯嘴角。
很多事情,她无权调查,可若是乔正亲自来查就不一样了,那些线索她都可以一一抛给他,引他查出最后的真相。
这件事,她就是要将它抬到表面上,让乔正来查。查得干干净净,让乔氏怕得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到最后,乔氏自然是会食下自己种的恶果。
一顿饭毕,个人都揣着心思退下,等到人都散
了,乔松韵要走却被乔正叫住。
“父亲找我还有什么事吗?”记忆中,姜苏很少见到这位自己父亲的挚友,乔松韵对自己的这个父亲就更没有什么印象了,因此她也摸不准这位乔大人的脾性。
“没事,”乔正打量着她:“只是觉得,方才松韵的言谈像极了为父的一位旧友。”
“……旧友?”
“恩,不光气质神态像,总觉得谈吐间的都带着一丝神韵。”乔正像是被勾起了旧事回忆,长叹了一口气:“可惜姜兄他……”
乔松韵自然知晓他口中的这位旧友,便是她前世的父亲。
旧事摧人心肠,她并不是很想跟如今的这位父亲提起以前的旧事,只淡淡一笑:“女儿如何能比父亲的旧友,大概是父亲思念过度才会觉得像吧。”
乔正又说了些前尘往事,乔松韵也只得敷衍着,聊了一会儿便寻了个理由走了。
回到院中,她便又开始翻看起那些医书来。
医术的内容都是她父亲亲手所写,用清秀小楷写就,密密麻麻的,看起来十分废眼睛。
其中记载的一些药方都是少见的,有一些病乔松韵甚至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乔松韵这身子底子太弱,自幼的营养不良累积成了体弱,稍稍一动,便又会染上病气,须得好好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