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手一指,朱红丹蔻的指尖差点就戳到乔松韵的脸上:“她就是个病秧子!您看她那一脸病气,白得吓人,这种人娶回去若是没两天就去了,岂非不详?”
看着近在咫尺的指尖,乔松韵并未后退。
长睫在眼睑投下一弧阴影,她不紧不慢反击:“姐姐倒是印堂泛红,可惜眉目狭长,双颊瘦削,朱唇薄凉,若是谁娶了……啊,不对,还尚未有人上门来向姐姐提亲。”
“你……你一脸狐媚子相,就知道勾引男人!”
乔双最受不得别人激怒,一听她讽刺自己没人娶,盛怒之下脸更红了:“你不过一个庶女,瞧你那一身破烂衣裳,也敢站在沈世子世子旁边,也不觉得丢脸!”
她这一说,一道目光顺势落在乔松韵的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与乔双一身嫣红华贵的锦裙相比,乔松韵身上的绢布素衣裙确实显得落魄许多,不过这也正是寻常人家子女之间的嫡庶之别。
“姐姐饶是气恼也无用,不妨问问,说不定沈世子世子就是厌恶如姐姐这般穿得好似裹着大红绸缎俗艳无比的花瓶呢?”
乔松韵倒是对自己这一身素净的衣裳还算满意,一边说着,一边笑得愈发恭谦和蔼,却叫人恨得牙痒痒。
“你胡说!世子才不会……”乔双一跺脚,有些
求助地看着沈君逸。
“恩。”
很轻的一声,乔双一句话直接卡在喉咙里。
她结巴了一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却又听到沈君逸状若无意地点了点头:“本世子还是觉得,四小姐这般,就很好。”
乔双脸一下子变了,沈君逸此言无异于让她受了莫大的羞辱,她气得牙齿都快被自己咬碎,羞愤之下,一抬手便朝着乔松韵挥了出去:“都是因为你这个贱人!”
可预料中的巴掌声并没有响起,乔双的手腕下一瞬便被捏住,疼得那一张描了精致妆容的脸皱在一块,只能痛呼:“放……放开!”
“可以。”
乔松韵眼皮都不抬一下将人掼出去,用力之大,乔双身子踉跄着一歪,便倒在了一旁的假山之上。
额头察觉到疼的乔双抬手一抹,待看见满手鲜血时便彻底慌了神跌了下去,额头上的血窟窿还在往外冒着血,看起来确实有几分骇人。
乔松韵并未瞧她一眼,而是气定神闲地掸了掸衣裳叮嘱一旁不敢上前的丫头:“大小姐失心疯撞了脑袋,送回去休息吧。”
随便,便带着沈君逸往藏书阁去。
小径通幽,两人一路沉默着。
直到临近藏书阁前,乔松韵终于将心中憋了一路的疑问道出。
“世子为何要帮我?”
按理说这身子的原主
同沈君逸并无交情,他若是随手相助,有的是办法,也不该用处娶她如此荒唐的借口。
“阿苏的事我尚未查明,若想能常在乔府走动,还有什么比乔家千金未来夫婿的身份更合适的吗?”
沈君逸负手而行跟着乔松韵入了藏书阁,声音听不出情绪:“至于为何是你……你昨晚说,阿苏同你有些旧情。”
乔松韵搭在书封上的指尖一顿,又听他继续道:“我帮了你,如此,也算能同她有些交集。”
最后的那句话很轻飘,像是被风吹落在檐梢的雪,须臾便消失在一片白芒之间,找寻不见。
乔松韵定了定心神,压下心头的起伏,继续翻找父亲留下来的医术,似笑非笑:“如此看来,倒更像是我帮了世子的忙。”
“所以,待我查明真相,便会取消婚约。”
沈君逸抽出一本书,原本仅隔了一层书架的两人就这么出现在对方视线之内,他道:“你放心,我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与理由,不会毁你清誉,耽误不了你日后嫁人。作为补偿,我还会给你一笔钱。”
原先涌现的一丝感动一下子便收住了,乔松韵挑了挑眉,问:“多少?”
许是没有见过将对钱财的欣喜直接表现出来的女子,沈君逸被问得一愣,随后答道:“自然是够乔四小姐用一辈
子的。”
“合作愉快。”
两人分别时,乔松韵叫住了沈君逸:“世子,您属下之中是否有武功卓绝的,能否借我一用?”
沈君逸点了点头,并不知道她想要人干什么,只道:“可以,我叫他自己来找你。”
……
同沈君逸分开后,乔松韵抱着一大摞的医书回到了院子,一入院,便正巧看见了两个家将拖着已经被打得昏死过去的秋意等在院子门口。
秋意下半身原本粉色的裙装已经变成暗褐色,干涸的血渍凝结成块,血腥气令人作呕。
“四小姐。”
听到这一声毕恭毕敬的四小姐,乔松韵打量着二人。
以往,这些下人们向来眼睛长在头顶上,欺负乔松韵胆小没有靠山又是个庶女,少有人规规矩矩喊她一声小姐。
可如今,沈君逸不过陪她走了一遭。
府中消息传得快,不过一上午的功夫,便都知道了她是未来的王妃,一个个的便也都循规乖巧了起来。
“这狗奴才,老夫人说送过来给你处置,您看……”两人一脸奉承讨好。
看着半个身子都拖在地上的秋意,乔松韵抬手一指,朝着一处宽敞的侧房指了指:“劳驾,送哪儿去。”
“瞧您说的,小的们怎么担得起劳驾二字……只是一个罪奴才,放哪儿——”
主子们吩咐下人,
想来收拾吆五喝六打骂随心的,如今忽然来了个如此好相于的,下人们嘴都咧起来了,好意提醒着:“这背主的奴才留不得啊!”
按理说,罪奴以往都是直接被打个半残丢出府去,有的为了给主子解恨,也有被主子吊在院中柴房里活生生饿死,打死的。
这给犯了错的贱婢安排这么好的房间,还真是第一次见。
“犯错既已受罚,也没必要再追究,等她醒了再送出府去便好。”乔松韵声音温和:“我这院子下人不多,你们待会儿去帮我叫一下大夫,给她瞧瞧。”
两人有些惊讶,只觉得这乔四小姐性子纯良和善,一时都有些触动,忙给人拖了过去,回来还问:“主子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什么事了。”
多活了一世,领会惯了人情世故,乔松韵行事也比前世通达许多。她吩咐一旁的秋浓给了二人一人一点碎银子打发了,便回到屋子,将带回来的医术一一查阅。
三日后的黄昏,余晖像是胡乱抹在天际的一滩血,红得触目惊心。
“小姐,歇歇吧。”
秋浓端着新换的茶水过来,看着先前动也未动的杯盏,默默到一旁将书案上的灯烛点上。
“侧房里那个又醒了?”看得眼睛有些酸胀的乔松韵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