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旭当初打药材的主意,也是因为吴明远的提点。事情过去不过半月,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已然得罪了人。虽然收购药材的事情是隐秘,可眼看如中书令高元白之流,便是拿住了他的把柄。
高元白所言“所有”,非是要一方解药,而是要他手上的所有药材了。
“殿下似乎不舍割爱?”高元白轻笑一声,说:“那也无妨,老夫他日实在疼痛难忍,就只好向皇上讨要了。”
他定要这些药材,非是挤掉太子自己牟取利益,只是想稍微抬价将药材散出去,而不是垄断到漫天要价。
若再不阻止太子,京中药材之流定要打破平衡,难以回转。高元白并非善类,可也非大奸之辈。
曹旭听出他话里明晃晃的威胁,脸色微变,说:“这……旭与大人打个商量,那些药材之利,旭愿与高府分成,可行?”
与高府分成,那么为了保全利润,只好将售价再抬高一番了?高元白微微挑眉,似笑非笑,“殿下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说罢,不等曹旭再说什么,高元白径直上了马车离去。
看着他无情的背影,曹旭心下挣扎,回府
后见着吵闹不休的姬妾更是窝火,大发了一通脾气。可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姓高的老狐狸根本没有打算给曹旭反悔的机会。
司马雅柔悄悄见了一趟池八,回府后乐得不能自已,将事情当笑话说与曹铮听,“池八可是太过心急,将那美姬的储药箱整个浸泡过,又偷偷晾晒了放回原处。地灵香的威力这下可非同一般了。”
曹旭府上原本就有不少姬妾,出身不见得多高,全因主人家光顾频繁,府上又没有正妃,后院的女人们因此争风吃醋,偶尔闹出笑料来外传也是常有的事。
听闻前年就有个丫鬟出身的,自持貌美,恃宠而骄,言行无状冲撞了到太子府议事的官员,被传得满城风雨,皆笑太子宠幸的女人低贱粗鄙。
皇后大怒,下令将那丫鬟赐死,这才让太子府后院的姬妾们消停了一段时间。
“只怕你这一搅合,她们又要多生事端了。”曹铮闻言,忍俊不禁。
“女人多的地方本就多是非,就算我不搅合,她们也迟早唱出大戏来。”司马雅柔本是说太子,又倏地联想到曹铮身上,不由睨了他一眼。
曹铮想到连
翘之事,直想举手作投降状,干笑道:“夫人真是好生睿智。”
司马雅柔瞥了他一眼,说:“不及四爷英明神武。”
听闻朝中已然有太子和中书令敌对之事,司马雅柔也不再闲逛,暗派了池五去查太子手下的药材铺子,查过后只管通过池六传到高府那边去,她和曹铮显得越干净越好。
另有一茬,仙灵散的解药原本并非她研制的,前阵子事多,司马雅柔也没有认真看过,那日在无机阁中无意瞧见,只觉方缪用药与她本人大有不同,便是中书令千金难求的乌贼骨一药,若换两味减半相抵,效用会更好也说不定。
她心中思忖此事已久,松曲苑里收藏的药材种类远远不足,因此这日便带香荷上街去逛。
太子掌管之下的药铺尚未明晰,可总有些奇人隐匿于市井,指不定便被她找到好药了呢?
朱雀大街上的百草堂经营十数年,掌柜心善,价格公道,是以常年门庭若市。司马雅柔携香荷走进时,眼看着看诊台前又排起了长队,不由感叹,“听闻有些药铺要价越来越离谱,连看诊都要收三四倍的价钱,穷人家只好全
挤到百草堂来了。”
香荷亦道:“小姐如今已经没空外出施诊了,听闻有些乞丐还惦记着女神医呢。”
司马雅柔叹息着摇头,道:“我也只是人,终究不是神啊。”
两人在买药材的队伍后排上,香荷突然拉一拉司马雅柔的衣袖,轻声说:“小姐您看,前方那位戴面纱的小姐好像是太常丞丁大人家的千金,传言是……貌若无盐,因而已是十九岁的年纪,还待字闺中呢。”
这话,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已算是中伤了,司马雅柔微微蹙眉,并没有往那边看去一眼,只是说:“香荷,不要这样背后议论人。”
香荷自然是个心善的姑娘,可这话已是隐指对方貌丑老女,这等传言……
正想着,药屉前的队伍里突然吵嚷起来,司马雅柔抬头一看,见是两个穿着风格不一、却同样贵重的女人气势汹汹地进门,身后跟着四个丫鬟小厮,径直往台前取药去了。
身后便有百姓不悦起来,“哎呀,她们怎么能插队呢?我老汉都等了好久啦。”
立刻就有人拉着制止他,“快别说了,看她们穿金戴玉的,应该是富贵人家,咱们怎
么惹得起?”
有人不满地议论纷纷,到底畏惧权势,没敢吱声,可没料想那两名女子站定后没说几句,便自己吵起嘴来。
“丽姐姐这趟来可是浪费药材了,您年纪不小,容颜衰老啊是多少灵丹妙药也救不回来的,何苦费心呢?”
“不劳琴妹妹担心我了,你那一双手受伤不能再抚琴,想换个路子争宠也要看看自身的条件不是?脸上多扑半斤粉,可能遮一遮你脸上的疮?”
这两名女子吵得声音极大,周围渐渐地安静了下来,注意力全放在她们身上。司马雅柔一眼就看出其中有个是当街拦她路的丽姬,顿时暗笑起来。
“小姐,您怎么了?”香荷留意到了,好奇地问。
司马雅柔道:“无事,你且等着看热闹吧,若是这两人是来买熟地黄和白茯苓的,可有笑话瞧了。”
她说着,已经吃不住声调拐弯破音,想忍住不笑又实在是憋闷地辛苦,好在前面的丽姬和琴姬越吵越大声,无人注意到她。
“掌柜!给我秤熟地黄和白茯苓来!”琴姬气恼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道。
掌柜颔首应了,说:“敢问夫人要多少斤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