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门房赶紧道:“小少爷,小的过来通报的,宋小姐来了,在大门口等你呢。”
胡阙一听,脸色更难看了:“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熙姣过来,直接请进来看茶,不用通报,谁叫你把他拦在大门口了!”
门房吓的脸都白了:“这……小的看小少爷心情不好,还以为小少爷不想见客……”
“她不是客!”
胡阙重重的喊了一声,抬步就朝大门口的方向走了过去。
小丫鬟和门房对视一眼,皆是无奈叹气。
家里大人刚刚娶了一房小妾,已经闹的满城风雨,将来小少爷要是再把宋小姐娶进门来,只怕整个郡守府都要变成锦州城里的嘲讽对象了。
到了门口,胡阙一抬眼就看到了宋熙姣。
她还穿着从惠州城回来的那身衣裳,揣着手站在门口,一脸焦急的走来走去,挂在腰间的红色香囊飘来飘去,像翻飞在空中的小风筝。
“熙姣。”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她,他心中那股暴躁的火气立时就消了下去。
一听到胡阙的声音,宋熙姣立即转过头来,只见他嘴角虽挂着笑,但一双黑眸分明盛满了失落和疲惫,忙走上前,担心的抓住他的胳膊:“你没事吧
?”
胡阙听到她紧张的声音,心里暖意融融:“你担心我?”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你,刚才我去买桂花糕,听到人家说……说……”
“说我父亲,新娶了一房小妾,我在家里发疯?”
宋熙姣听他说的这么直接,心里难过,却也无法反驳,只能低声问:“……是真的吗?”
“是。”
“胡阙……”
胡阙笑了笑,看着她问:“陪我喝酒,好吗?”
宋熙姣哪能拒绝,用力的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食轩,要了一间雅房。
店小二上了酒菜就把门关上,屋里只剩下他们两个。
宋熙姣知道他心里难受,就给他倒了一碗酒,又盛上一碗鱼汤:“要喝酒,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空腹喝酒伤肝伤胃。你午饭吃了吗?”
胡阙苦笑:“我怎么还吃的下去。”
宋熙姣看着他,虽然同情也心疼,但心里还是有些不解。
这个时代的男子三妻四妾都很正常,这一点胡阙也曾亲口说过,就算是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事,也不至于逆反到这个程度吧?
胡阙端起那碗酒,刚要喝,就被宋熙姣把胳膊按了下去:“你要喝酒,我陪你喝,但你必须先把这碗鱼汤吃了。”
胡阙一怔,看着手边上的那碗鱼汤,犹豫了片刻,还是端起来,像喝酒一样一口喝了,又拾起盘子里的大饼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口,这才抬头看向宋熙姣:“这下可以了吧?”
“再把那碗茶喝了,缓一会儿,就可以了。”
胡阙闻言无奈的笑了起来:“也就是你,换了别人,我早掀桌子走了。”
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听话的拿起那碗茶喝进了肚子里。
饿了一天的肚子又是茶又是饭的,很快就被滋润的舒适享受起来,心里也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宋熙姣见他面色舒展了一些,大着胆子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胡阙,你为什么那么不希望你父亲纳小妾?”
胡阙闻言叹了口气:“因为我娘就是被小妾害死的。我娘死后,我爹曾在我娘坟前,当着外祖父、哥哥和姐姐的面立下重誓,此生永不纳妾!”
宋熙姣惊讶的张大了嘴。
被小妾害死?
一瞬间,宋熙姣想起了仲淳的母亲,他的母亲也是被人下毒而死,这个人,八成就是仲淳父亲的侍妾。而且这个侍妾还抢走了仲淳母亲的龙血钗,还打了他,以至于仲淳到现在连提起他的父亲都是眼神复杂。
想不
到胡阙也有一样的遭遇!
“那个小妾当时深受父亲宠爱,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天,我父亲是在那小妾屋里渡过的,我娘就每晚独自看着月亮,一直看到深夜。”
胡阙说着,端起那碗酒来喝了一口。
“你知道我为什么被送去京城吗?”
宋熙姣摇摇头。
胡阙冷声一笑:“因为我亲手杀了那个小妾!”
说完之后,他仔细的观察着宋熙姣的表情,如果她表露出一丝恐惧或者厌恶闪避的表情,他一定起身就走。
可是她没有。
她只是用一种担忧的、心疼的,仿佛恨不得回到那个时候保护他的表情看着他。
胡阙眼圈蓦地一红,立刻偏过头去,咬牙道:“她害死我母亲,做的就是想要当郡守夫人的春秋大梦。我要替我母亲报仇,直接杀了她,根本就不解恨!我让人把她身上的衣服扒光,用绳子绑起来扔到了大街上。”
宋熙姣想到那个场景,尽管心中满是震惊,仍然能够理解胡阙。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别说是那人是胡阙的亲生母亲,就算是宋母,如果有人胆敢伤害她,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报复那个人的。
“杀人诛心,你那个时候那么小,倒是
很聪明。”
胡阙露出一抹冷笑,眯着眼睛,仿佛回忆起了那天的场景:“第二天一早,锦州城的百姓看到她浑身赤裸的样子,好一番嘲讽。后来,有人把她身上的绳子解开,她就直接撞死了路边的柱子上。”
那个小妾,她死前一定很痛苦,很绝望。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后悔要害死一个人的妻子,一个孩子的母亲。
宋熙姣轻轻的叹了口气,安慰的握住了胡阙的胳膊:“过去的事就算了,现在你有什么打算?要跟你父亲闹到底吗?”
“我跟他没什么可闹的。”胡阙冷声道,“我知道之后,就没有去见过他。我只是替我母亲不值!熙姣,我打算从郡守府搬出来住。”
搬出来!
宋熙姣张开嘴,说不出话来。
从郡守府搬出来,就意味着分家!
就好像当初宋渊寒带着她和宋母从宋家搬出来一样,往后胡阙的一切,就再也跟郡守府没有什么关系了。
“你先不要冲动……”
“你不要劝我了,我心意已决。”胡阙说完,又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宋熙姣,“这不光是为了我自己,还有我的妻子。我不想她留在郡守府,每日晨昏定省,伺候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