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文妈妈照顾嫂子也有些日子了,对嫂子的习惯爱好刚刚熟悉,你就要换人,再换了新的来,还得从新适应,根本不划算。”宋熙姣一脸无奈,安慰宋母道。
张氏很喜欢文婆子,见宋母竟然要换掉她,也忙不迭的帮说好话:“文妈妈干活利落,又有眼力见,干活勤快,从来不懒散的。再说,有我盯着,她也懒散不起来,娘,你就别横挑竖拣了。”
宋母见她们俩总是合起伙来对付自己,脸又耷拉了下去。
其实她的想法也很简单,别人家的母亲,都是当家的一样,不管大事小事,都是老母亲做主。底下的女儿媳妇子,每天晨昏定省,对老母亲恭敬的不得了。
可她们家呢?
倒是完全相反了!
做女儿的,经常睡到日上三竿,做媳妇的,也从不来给她请安问好,她在这个家里根本没什么存在感。
以前没这个条件也就算了,如今她也住上了大院子,身边也有了婆子伺候,和大户人家的老母亲也没什么区别了,心里难免就要和别人家攀比。
偏偏宋熙姣大事儿小事儿都不爱和她商量,总是自己做主,就是偶尔问问她的想法,只要不合心意
,立刻就全盘否定。
这叫她哪里还能使出半点做母亲的威风和架子?
根本就是家里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
但她又知道,在这个家,宋渊寒张氏是从前虐待过她的,她并不敢十分摆架子。宋熙姣,又是被她亏待过的,她更不好意思逞威风,这才上不上下不下,总是自己别扭自己。
这一番复杂的心思,别人哪能理解的了?
眼见她脾气不顺,宋熙姣实在不知道怎么哄,干脆起身说有事要忙,偷偷溜回了自己的卧房。
宋熙姣一走,气氛更加尴尬了,张氏和宋母自分开之后就极少见面,哪有什么话好说?相顾无言的默默坐了会子,便以身子不适为由,也离开了。
她们两个一走,宋渊寒和仲淳自然不会多留,而栗子和憨子,早就跑到院子里捉蛐蛐去了!
不大会儿功夫,屋里头只剩下宋母一个人,左右无人陪着,憋的脸色更加难看。
宋熙姣回到卧房,便懒洋洋的躺到床上去,要睡不睡的。
仲淳跟着进房,靠在床帷上看着她笑。
“你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女子的卧房,是你说进就能进的吗?”
仲淳好笑道:“别人的我进不得,你
的也不能进吗?”
“当然不行,咱们还没正式成亲,就得保持距离。”
闻言,仲淳干脆坐到床边,往宋熙姣身边一躺,脸上挂着一抹邪气肆意的笑,勾着嘴角问:“哦?什么距离?”
“大白天的就耍流氓!”宋熙姣被他这个模样勾的心里一动,急忙朝他做个鬼脸,以掩饰自己乱跳的小心脏,正想转移话题,就听见门口响起一阵砰砰砰的脚步声。
是栗子!
宋熙姣赶忙朝仲淳使个眼色,一副被捉奸在床的模样。
仲淳好笑,但知道拿这个打趣她,她一定会着恼,只好闭紧嘴巴,站起身来。
他刚刚起身,栗子就冲了进来,嘴里喊着:“娘亲,我抓了一条小蛇,让我装在罐子里了。”
“蛇?”宋熙姣猛地坐起身来,既见栗子怀里抱着个不大的罐子,正往她床边走,“啊!你别过来!仲淳!”
仲淳见宋熙姣是当真害怕,便抓住栗子的肩膀道:“别吓着你娘亲,跟我来,正好,也是时候给你立立规矩了。”
从前住老房子,不过几间泥土坯,家中贫寒,许多规矩仲淳懒得讲,也懒得立。
俗话说,仓廪实而知荣辱。
现在他们也算是有门
有户了,许多事情便不能再像从前那么随便。
他把栗子叫进书房,好好的跟他讲了讲为人处世的道理。这些道理,便是学堂里的朱老先生也不曾讲过的,因此栗子听的如痴如醉,乐此不疲。
及至到了最后,仲淳都讲乏了,栗子仍是缠着他讲个没完没了。
“这些礼节倒在其次,最紧要的一点,栗子,你必须得牢牢记住,就是不能拿虫蛇吓唬你娘亲,她胆子小,万一被吓到,连觉都睡不好,明白吗?”
栗子乖巧的点头,却有些不明白的问:“爹爹,虫子和小蛇那么可爱,又不会咬人,娘亲为什么要害怕?”
仲淳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道:“女子都怕。”
翌日,宋熙姣一到竹纸场,就收到了好些乔迁贺礼。
除了与她相熟的胡阙和凌子清,还有一些和她合作过的书生,甚至连宋咏旭、普济寺的梦云大师都派人送了礼来。
这些贺礼大多都很普通,不是绫罗绸缎就是茶饼,说的过去,但没什么新意。其中最让宋熙姣欢喜的,是梦云大师送的一尊小佛像和凌子清送来的一幅画。
佛像是梦云大师亲手雕刻的,刻的是一樽送子观音,宋熙姣不
认识送子观音,只觉得这菩萨被雕的活灵活现,便放在卧房里,日日参详。
后来宋母看到了,喜不自禁,拉着宋熙姣的手直夸她懂事了,夸的她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凌子清送的那幅画,她则是裱好之后,直接挂到了前院的厅堂。
这里是客人迎来往送的地方,挂上一幅凌子清的画,既能显示院子主人的品味,又能衬托院子的尊贵,说是蓬荜生辉也不为过。
这是一幅写意的山水画,看的出来,凌子清画的很用心。
山谷间流下来几道清泉,汇到地上形成一条小河,河面上泛着一叶小舟,岸边许多乱石杂草,看起来既清雅又有着蓬勃的生命力,即便不懂画如她、如张氏,一到这幅画跟前,总忍不住要抬头欣赏半天。
起初仲淳并没有把这幅画放在心上,几天后,他忽然发现这幅画的落款居然是凌子清,脸就黑了一层。
又过了几天,他又发现这幅画的角落里还画着一对男女。男的白衣胜雪,女的发髻样式简单,只插着一根发簪,站在那男子身边,轻灵的摆动,像只闲不下来的小雀儿。
这画的分明是凌子清和宋熙姣!
于是,脸又黑了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