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府在锦州城虽然没有官员荫蔽,但从祖上就开始经商,可以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府宅是标准的三进院并加盖两层罩房。
而眼前的徐府,开的却是四扇朱漆大门,从门口望进去,只见一道木雕的照壁横亘在门口,遮挡住了来往行人的视线。
这木雕刻的是八仙贺寿,线条柔和清晰,几个神仙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宋熙姣站在门口,光是看这幅木雕就看了许久,几乎忘记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
等欣赏够了,她才走上前去,朝坐在门口一侧的门房笑道:“劳烦小哥通报一声,熙风竹纸场宋熙姣特来拜访徐老爷。”
那门房打量她一眼,冷道:“我们老爷今天不在,你改日再来吧!”
“不在?那他去哪儿了?”宋熙姣心里一动,这个徐木匠若是躲在府中,她也许见不着。但他若出门在外,自己没准儿还能堵他一堵。
那门房却想也不想道:“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做下人的,就算不知道府上老爷的去处,也该知道大体的方位才对,他想也不想就说不知道,分明就是不想告诉她。
宋熙姣想了想,从腰间荷包里拿出五刀钱往门房身
上一放,赔笑道:“还请小哥指点一二。”
“干什么?当我缺你这两个钱?”
那门房看了眼膝上的刀钱,顿时露出嘲讽的怒容,嘴里嚷嚷两句,毫不客气的拾起那几个刀钱扔到门外的地上。
刀钱哐啷啷被扔了一地,宋熙姣勉强维持着笑容说:“我向你打听事情,自然要给你一点好处,没别的意思。”
“你甭跟我打听!你也甭来这一套,赶紧滚,别打扰你小爷我想事情!”
宋熙姣眼见自己客客气气的,对方却毫不知礼,就知道自己这次拜访彻底以失败告终了。不仅如此,还得罪了这个门房,以后想要再来,只怕难上加难。
她转过身,来到门外,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刀钱。
这些钱都是她一刀一刀辛苦赚来的,里面饱含她的心血,在别人看来,可能就是几个臭钱,但在她自己,每一刀都很珍贵。
忽然,一个轿子停在她的面前,轿帘掀开,走下来一双一尘不染的云靴。宋熙姣抬起头来,就见烈烈阳光下,一个白衣似雪般的男子微笑着蹲下身来,帮她捡起了地上的那刀钱,放进她的手心。
“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
宋熙姣更是意
外,甚至可以说是惊喜。
还真是相请不如偶遇!
她满脸灿烂的笑容,声音中充满了愉悦:“凌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凌子清本来心情平平,一看到宋熙姣的笑容,也不禁弯起了嘴角,回道:“我来探望一位故友。”
“哪个故友?”宋熙姣有些意外,凌子清一向深居简出,鲜少与人来往,哪来的什么故友?
站在凌子清身后的清风看不下去了,插嘴道:“哎呦,宋小姐,你自己站在谁家大门口你不知道吗?这里可是锦州城有名的徐木匠的府宅,我们公子到这儿来,还能是哪个故友?”
宋熙姣恍然大悟,原来凌子清是找徐木匠来了!
凌子清轻轻握住宋熙姣的手腕,将她扶起来,笑着问:“你呢?你来这里做什么?”
宋熙姣立刻抓住机会,大吐苦水:“凌公子,实不相瞒,我也是来拜访徐木匠的,不过那门房好生难缠,我给他刀钱他都不要,还给我扔了一地……凌公子,我有个请求。”
“嘁,宋小姐,你每回见了我们公子,除了求他办事,还能有别的事吗?从前竹纸场被烧的时候,还会来府上给我们公子做做好吃的煎煎药,现在
可好,竹纸场开起来了,人发达了,整天人影儿也不见一个。”
“……”就知道,清风的数落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不到!好在宋熙姣早习惯了他的刻薄,左耳进右耳出,只当没听到,故意拉着凌子清到一边去,小声道,“凌公子,你能不能带我一起去见见这个徐木匠,我想请他帮我做个活儿。”
凌子清看着抓在自己腕间的那只手,莹白柔软,带着温热的体温,却烫的他心尖都化了。如果可以,他多想牵住这只手,把她带回家,替她盖上红盖头,与她洞房花烛,相伴相守,白头偕老。
“凌公子?”
宋熙姣见自己说完,凌子清却只是垂眸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解的喊了一声。
凌子清看着她裙下的绣鞋,清淡的眼眸中,总算露出了几分暖色。那是他亲自给她画的花样,又请了好几个绣娘织就而成,她一直穿着吗?
“当然可以。”凌子清笑着回答,“不过,你得告诉我,你找他做什么?”
这些事,宋熙姣当然不会特地隐瞒凌子清。别说他们两个相识已久,就是不认识,以凌子清的人品和作风,她也完全信得过。
“我最近在研究活
字印刷术,其中有一个步骤,是要把木头裁成一个一个一样大的小木块,这是个精细活儿,非高级木匠做不到!”
凌子清眼中露出疑惑之色:“活字印刷术?”这几个字他都能听懂,可是为什么连在一起,他却不懂了?
“嘿嘿,不知道吧?带我去见徐木匠,见完了,我就告诉你!”
“好啊,我府上刚好到了一批新茶,还没来得及喝。正好拿来招待你。”
额?去凌府喝茶?
宋熙姣立刻就想拒绝,可是一对上凌子清那双坦然清冷的黑眸,拒绝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了。人家三番五次的帮自己,自己还什么都没做呢,只是受邀去喝个茶都要拒绝,拿腔作势的,把自己当宝贝啦?
这么想着,她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好,待会我们见完徐木匠,就去你府上喝茶。”
一次就好,一次就好。
只要不让仲淳知道……
尽管如此,宋熙姣还是心虚的心里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才稍微定下心神。
凌子清嘴角隐隐藏不住笑意,反手握住她纤细的手腕,用指尖轻轻摩挲:“那我们走吧,我与徐木匠从小相识,我亲自出马,他就是不想答应你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