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黑影身手利落,一看就是练家子,且在被他注视过去的时候,立刻躲藏了起来。目标有可能是他,但更有可能是宋熙姣。
因为如果目标是他,不会提前潜伏在这里,除了他和宋熙姣之外,没人知道他傍晚会来这。
而有能力请到这样的武者监视宋熙姣的人,他只能想到一个。
周路。
“仲淳,你今天可多走了不少路,累不累?”宋熙姣一走到他近前,就忍不住想和他亲密些的牵住了他的手。
仲淳收回视线,捏了捏她的手指说:“爬山惯了,走这种平路等同于休息。”
“是嘛。”宋熙姣放了心,拉着他往前走,动作轻盈,笑声清脆,像只飞舞的小蜜蜂,“晚上我帮你按摩按摩,放松一下肌肉,保证你身体更放松更舒服。”
“按摩?”
“就是推拿嘛。”宋熙姣笑着解释,“今天我去师兄那里,问师兄要了个木杵,这可是推拿的好东西。我看到师兄帮一个扭伤的人用木杵推了几下,那人立即就好了!神不神奇?”
“若真有此奇效,传授给军中的随行郎中,倒是能帮大忙。”
宋熙姣一呆,没想到他竟然能联想到那么远、跟他们完全
无关的事情上去,便笑起来,顺着他的话说:“如果军中的随行郎中需要这些,我还能整理出来好些法子呢,我师父自创的金创药,被我改造之后,比从前也好用多了!晚上我给你两瓶,你带在身上,上山的时候要是磕着碰着,还能用。”
“好,我正需要。”
两人一路聊着天,到家的时候,夕阳堪堪落在了山后,天边唯剩红霞满天。
栗子坐在院子里玩小石头,见到他们回来,立即冲过去抱住了宋熙姣,眷慕的喊了声“娘亲”。
宋熙姣搂住他,摸了摸他的头:“栗子今天又从学堂里学到什么了呀?”
“今天栗子学的是天伦之道。”
又是学了这些,宋熙姣看了栗子一眼,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无奈。
现在栗子虽然能去学堂,比从前待在家里多学了很多东西。可是这时的学堂,教的只是念书习字、孔孟之道,什么数学、天文地理、政治哲学,一概不理。
这样的学法儿,很容易把人学愚的。
瞧瞧那些整天除了把名节挂在嘴边上的穷书生,明明没多少才华,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却尾巴翘上了天。这也有辱斯文,那也失了名节,自己在家
嚼糠米,连累的老母亲病重无人医,也不肯从商赚钱。
她不想栗子也变成这样,便拉着栗子的手说:“栗子,从今晚开始,娘亲每晚给你讲半个时辰的故事,怎么样?”
栗子平时最粘宋熙姣,闻言当然是高兴不已,连声呼好。
于是,吃完晚饭,宋母在灯火光中做针线活儿,宋熙姣就拉着栗子坐到桌前,开始教他简单的数理知识和天文学知识。
俗话说,认识世界就能认识自己。在这个层面,古人的最高建树就是《周易》,但《周易》就连宋熙姣自己都读的半知半解,更别提教授别人。她只能透过一个又一个简单的小故事,尽量的引导栗子去思考一些哲理问题。
仲淳在院子里习武,头顶着泠泠冷月,吹着春夜独有的清凉的风,耳边跳跃着的尽是宋熙姣的喁喁细语,不知不觉,半个多时辰练下来,竟不觉得疲惫。
吱呀,宋熙姣推开房门走出来,正看到仲淳蹲在井边擦汗,衣领剥开,露出胸口大片蜜色的肌肤,几滴汗水沿着鬓角滚落到锁骨,又滑过他健硕的胸膛。
真是,养眼!
“教完了?”仲淳早听到门声,知道是宋熙姣出来了,也不
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然没有急着去拉领口。
宋熙姣犹豫一瞬,还是大着胆子走到他面前,眼神乱飘了一会儿,最后落到了他的发顶:“嗯,栗子真是个求知若渴的好学生,我都讲的口干舌燥了,他还是没听够。”
“你讲的那个小童坐在苹果树下,被苹果砸中,从而思考苹果为什么不是飞到天上去,而是落到地上来的故事,别说栗子,连我都想知道答案。”
仲淳一面说着,一面拧了拧手中的汗巾,滴落到地上大片的水渍,然后放到木盆里洗了洗,拿出来继续一边擦拭一边道,“越是寻常的事物,越是暗藏玄机。”
宋熙姣惊讶的看向他,要知道,现代人对思考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无需引以为意,但是古人可是半点物理知识都没有,竟然也能领悟这里面的规律,不得不说,必须具备非一般的智慧。
“你擦好了吗?我还想给你推拿呢!”
闻言,仲淳抬眸看了她一眼:“这么晚了,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还要给我推拿,你就不怕……”
话还未说完,宋熙姣就急的伸手进木盆捧了一抔水泼到他脸上去:“闭嘴!又要说些混账话!”
仲淳侧头躲了躲,低声闷笑:“我还没说,你怎知是混账话。”
“哼,反正你吐不出象牙来。”
两人玩闹了会子,宋熙姣便觉困倦,想一想,这么晚了,的确不适合独处。尤其是两人已经心意相通,本来容易擦枪走火,干脆放弃了这个主意,懒得管仲淳,自己回屋睡觉去了。
半夜里,院子里漆黑一片,静悄悄的,只有宋母的鼾声时强时弱的响起。仲淳走到宋熙姣窗外,竖起耳朵听了听,隐约能听到一两声梦呓,大多数时候都安静的仿佛没有半点声息。
可以走了。
他从腰间摸出一块黑布,往下半张脸上一缠,然后摸黑翻出了墙外,朝城中摸去。
锦州城的宵禁管的并不是十分严格,虽然每条大街的街口都有把守的兵卒,但这些人只要两个凑双,就会忍不住聊起天来,想钻个空子,并不难。
仲淳动作矫捷敏健,走起路来猫一样无声无息,擦着墙壁走过的时候,身影甚至融入了夜里。遇到有兵卒把守的地方,他就翻身爬上屋顶,在屋脊的背面躬身摸行。
直到周府近在眼前,他才停下脚步,往上拽了拽脸上的黑布,眼中闪过一抹锐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