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飘香楼休息了两天,舟车劳顿的众人立马容光焕发,换上漂亮的衣服后,集善陪着杨钰和玉禾回娘家,作为一群人中唯一的长辈,集善早就把所有人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杨钰昨晚一开口,她立马无条件的答应陪他们夫妻二人走一趟。
昨天晚上,杨钰支支吾吾开口请集善陪他们一起去的时候,苏卿卿呆若木鸡,没想到一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玉禾哭的小魔王杨钰,居然也有胆怯的一天。她趴在桌子上笑得肚子都疼了,杨钰被她笑得满脸窘迫,又不敢还嘴,谁让他有求于人呢!
被嘲笑了一晚上的杨钰又憋屈又紧张,尽管玉禾不停安慰他自己的父母很好说话,都是老实巴交的老好人,可杨钰还是紧张到手足无措,足足在飘香楼磨叽了半个钟头,才视死如归地出门。
苏卿卿失笑,她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风景,眼下正值十月,微冷的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芬芳。
也不知道,冬日的第一场雪,会在哪一天降临,那时候的她,又会在哪里?明明不管身处何方,天空永远都是同一片天空,然而每个地方的天气却都不同。北方的冬天大雪纷飞,南方的冬天艳阳高照,从北到南,仿佛
跨越了两个季节。
一如——她和薛俞临曾经的关系,明明离得很近,却仿佛相隔万里。
不知为何,苏卿卿忽然想到了曾经一起写下心愿的许愿树,以及住持告诉她们的传说。薛俞临说得果然没错,假的就是假的,依托神佛又有何用?母亲吃斋念佛十年,最后还不是离开了寒光寺?都说佛祖普度众生,可他究竟度了谁?
苏卿卿推开门,“我出去一趟。”屋内有人站了起来,不用回头她都知道,一定是杨清,她轻笑了一声,声音微凉,“我想一个人走走,杨清哥,你不必陪我。”虽然她方向感不好,但这座城市她住了十六年,大街小巷即使有所改变,她闭着眼睛也能找到回家的路。
杨清默了默,他马上幂篱,走到苏卿卿的身边,温柔的戴在她头上,“早去早回。”
只有简短的四个字,苏卿卿的心却暖洋洋的,她点头,“谢谢你,杨清哥。”
她离开了三年,关于她的流言蜚语却并没有就此消散,反而愈演愈烈,传成薛俞临抛下一切,和她私奔了。她回到京城时听到这样的言论,差点气笑了。
这座城市,果然和她八字不合!
苏卿卿沿着街道慢慢行走,熟悉的百姓,熟悉
的口音,熟悉的味道,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到熟悉,熟悉中夹杂着一丝反感和厌恶。她对这座城市,心生抵触!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许愿树下,郁郁葱葱的梧桐树上挂满了红色的心愿签,风一吹,轻轻摇晃,和着树叶的沙沙声,叮当作响。
苏卿卿伸手抚摸离得最近的心愿签,小小的铃铛在她手中发出悦耳的声响,住持说过,铃铛每响一次,他们便离心愿实现之日近了一步。可不管是十三年前的愿望,还是三年前的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
传说,终归只是传说,骗人的罢了。
“只有无能之人才把希望寄托在这些子虚乌有的神佛之上。”
薛俞临的话蓦然在耳畔响起,三年前的她听到这句话时,满心失望,三年后的今天,她却只觉得好笑。
“苏姑娘,好久不见。”住持缓缓走过来,唇角带着一丝笑。
苏卿卿记得他,当初说她必死无疑的住持,她双手合十弯腰行礼,“大师,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老衲自然记得,三年前一别,老衲一直在菩提寺等你,然而你终究没有来。”住持微微一笑,声音空空静静地,没有一丝情绪。
“还望大师见谅,三年前我突遭变故,只想
离开这座城市,故而忘记了你曾对我说过的话。只是如今再见,我有一事不明,还望大师讲解。”
“你想问老衲曾说你必死无疑,如今却依旧活的好好的这件事?”
苏卿卿惊讶,随即哑然失笑,“大师果然聪慧过人。”
住持摇头,没有说话,他转而看向郁郁葱葱的梧桐树,眼神空茫,不带一丝俗世的悲喜,“老衲当日所言,是对与你同行的公子所说,原话是:执念太深未必是好事,要懂得放手,安然一份放弃,固守一份超脱,否则苏姑娘你必死无疑。”住持顿了一下,他微微一笑,偏头看向苏卿卿,“既然那位公子已经放下了执念,还你自由,你自然不会死。”
苏卿卿的心,一瞬间乱了,她死死攥着衣袖,忽然有些迷茫,因为薛俞临放下了执念,所以她才能安然无恙的活着,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的命其实是薛俞临给的?可是她不明白,伤害她的人明明就是薛俞临啊!
住持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疑惑,“苏姑娘,有时候看问题不能只看表面,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老衲言尽于此,希望你能早日走出迷惑。”他双手合十,行了一个佛礼,转身离开。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苏卿卿低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走到当初挂心愿签的地方,两个心愿签离得很近,她忍不住伸手触摸,铃铛的声音不绝于耳,她轻轻笑了笑,伸手取下自己的心愿签,木牌上的字经过三年的风吹日晒,字迹变得有些浅,她抚摸木牌上的每一个字,忍不住笑三年前的自己,为什么会傻到相信这些呢?
愿君之佳人为吾。
更傻的是,她居然期盼得到薛俞临的喜欢。苏卿卿低低笑了出来,清泠泠的笑声浅浅散在风里,湮没在一片清脆悦耳的铃铛声中。
洁白的裙摆随风摇曳,像一朵飘飘摇摇的栀子花。
苏卿卿踮起脚尖,将心愿签挂回枝头,虽然已经没有挂的必要了,但权当是给三年前的自己最后一点念想吧。至少,三年前的苏卿卿,曾毫无保留的爱过一个叫薛俞临的少年,卑微到尘埃里开出一朵花,居然傻到奢望靠心愿签得到他的回应。
只是,三年前的苏卿卿,注定求而不得,因为——“他喜欢的人,从来都不是我啊。”苏卿卿浅笑,琥珀色的双眸透彻干净,熠熠生辉,似有万千星辰,只是明亮的星光之后,却是浓到化不开的悲伤和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