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俞临蹙眉,“如果三皇子担心魏国反水,那你大可放心,在你们押运粮草过去之前,我们以牙还牙,烧了魏国大军的粮仓。他们之所以一直扰乱我国边疆,正是因为天寒地冻,他们缺衣少食的缘故。所以眼下根本拿不出那么庞大的粮草供应他们再打一次战,何况罗弘弋还在这里,他是魏国皇帝唯一的儿子,如果他出了事,魏国就要改朝换代了,魏国皇帝可没有那么傻。”
三皇子:“原来如此,这些事我竟不曾听说过。”
薛俞临面无表情的推开窗,声音惊扰了树上栖息的小鸟,它拍打着翅膀飞远,掉落两根羽毛,在空中盘旋飞舞,最后落在地上。薛俞临缓缓收回目光,语气微凉的开口:“远离战场的人,想要听到的,永远都是结果,或胜利或失败,他们何曾真正关心过战场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知道死了多少人,却不知道牺牲的士兵做了什么。他们为战争的胜利欢欣鼓舞、大开庆功宴时,却不知道有多少家庭失去了亲人,哭得肝肠寸断。
三皇子无声抿了一下唇角,怅然若失道:“毕竟胜败关乎着每一个人的将来,大家自然时刻关注着。”
没有上过战场的人,自然不懂其中的惨烈和悲壮,高高在上的上位者担忧着胜败,平常百姓们担忧着冲锋陷阵的亲人的安危,这些担忧已经占据了他们心中全部的位置,再分不出多余的空间让给其他事情了。
薛俞临不想探讨这个问题,皇位一日不更替,这座城市就冷漠自私到让他觉得窒息,他找不到任何想要守护他们的理由。他守护的人,一个个面目可憎的叫嚣着让苏卿卿去死,一如当初面对父亲的绝望和酸楚,他们叫嚣着让父亲去死一样,凉薄到让人浑身发寒!或许,三皇子登位后,这一切就会改变吧?
薛俞临嘲弄的嗤笑一声,转移了话题,“你的计划还差哪一步?”
三皇子走到他身边,将自己的计划从头到底细细说了一遍,最后才说道:“这最关键的一步,只能靠你来完成。但最难把握的是时机,如果被大皇子发现,我们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甚至会被他反咬一口。”
薛俞临沉思片刻,三皇子的计划可谓是大胆而周密,布局环环相扣,大皇子只怕会应接不暇,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宣判了死刑!但这个计划有一个致命弱点
,一旦有人出现错误,这个计划就全完了。在其中起到关键的作用的人,除了他,还有容妃和高阳长公主。高阳长公主的为人他放心,但容妃呢?如今她身怀龙种,可还会心甘情愿为三皇子卖命?
薛俞临问出自己的疑惑,三皇子胸有成竹的微微一笑,“你放心吧,她绝对不会背叛我。”
薛俞临不解,“你为何如此自信?”
“因为她恨父皇,更恨肚子里的孩子,她曾为了弄掉肚子里的龙种,在御花园里走了一天,最后被粗心大意的翎儿撞到了肚子。当时我以为她有了孩子想要转头对付我们,可她却为翎儿求情……”三皇子长叹一口气,隽秀的脸上涌起几分难以言喻的同情和怜惜,“我劝她孩子是无辜的,留下孩子,将来也好有个人陪着她。可她却说,孩子是仇人的孽种,她没办法给他应得的母爱,生下他,只会让他一生痛苦!与其将来恨她怨她,质问她不爱他为什么要生下他,不如现在就杀了他。”他永远忘不掉容妃说起这些话时的表情,她轻轻抚摸着肚子,绝美的脸庞一半疯狂,一半狠绝,眸中氤氲着一层浅浅的水雾,她使劲勾起唇角,掷
地有声的话却不知道在说给谁听……
薛俞临默了默,顾容是顾清明的义女,但顾清明和皇上并没有仇,也就是说,顾容之所以恨皇上,和顾清明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顾容原名真的姓顾……他眉头猛地蹙了起来,顾容,顾子羽,同样倾国倾城的容貌,同样姓顾……他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莫非,顾容的父亲是顾疏临?”
顾疏临是顾子羽的父亲的叔叔,二人年龄相当,却差了一个辈分。他们同朝为官,一个文臣一个武将,二人关系水火不容,尤其是顾家分家后,直接断了来往。但顾子羽的父亲,在十年前的阴谋诡计中,和他的父亲一样,背负着骂名人头落地。本以为京城从此只剩下一个顾家,没想到顾疏临一改往日的冷嘲热讽和疏离,拼命上奏请求皇上还他的亲侄子一个清白,他愿以性命做担保。皇上雷霆大怒,给他三天时间调查此事,若是没有结果,满门抄斩!结果可想而知,顾疏临什么都没查到,连累全家几十口人全部死了,从此以后,整个顾家迅速陨落。
薛俞临以为顾家只剩下顾子羽一人,如果顾容真是顾疏临的女儿,那她岂不是
顾子羽的亲姑姑?
三皇子点头,“没错,顾家被抄家时,她母亲将她藏于地窖中,有幸逃过一劫。”只是顾容因此对皇上产生了足以毁地的仇恨,这仇恨掩埋在黑暗中经过十年的浇灌,悄然生长,早已一发不可收拾了。
“那她怎么会为你所用?”薛俞临愈发困惑了,顾容恨皇上恨到连他的儿子都不愿意生,又怎么会帮助三皇子呢?
“薛将军可还记得我的侧妃?”三皇子不答反问,薛俞临点头,笑了,“三皇子的风流韵事满城皆知,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呢?”
“其实,那位侧妃就是顾容。”
薛俞临面色一凝,心情忽然沉重起来。三皇子没看他的脸色,他越过层层叠叠的树叶,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声音一瞬间轻了很多,浅浅散在风里。“她一个小姑娘,在举目无亲的京城里如何自保?她不像你身边的顾子羽,有一个顾子湛小心翼翼的呵护。她摸滚打爬,活得步履维艰,可涉世未深的她因为错信小人,最终被卖进了青楼里,从此沦为风尘女子,以卖笑为生。她凭借着一手琴艺,卖艺不,只是这种殊荣,在她失去花魁的头衔时彻底破灭。”